过大年
新的一年来得很快,又意外的下起雪来,这锦上添花更乐坏了孩子们。他们在鹅毛大雪里嬉戏追逐,端雪人、打雪仗,玩得起劲乐乎,就仿佛等这场雪已是千年万年。
除夕的夜空花火璀璨,天上地下好不热闹,窗外的世界一片火树银花。我们家的孩子们也都来玩火花鞭炮了,小小的孩童很是雀跃,扑闪扑闪的火花在手中放射出银色的光环,摇啊摇,转啊转,瞬间就熄灭了,就像流星划过天际,带来的微光,似真似幻,又遥不可及。于是,玩了还想再玩,一直玩不过瘾。直到屋里头,大人喊着“压岁钱…”,这些玩童才一股脑儿冲回屋去。
簇新的红纸包裹着一张张崭新的十元纸币,便是那个时候孩子们的压岁钱。揣着红纸包,就像揣着一颗跳动的红心。小心翼翼地塞到新衣裳下或夹到书页里。虽然年一过,早被父母亲以各种名义收罗回去了,但收压岁钱的欣喜还是年年常在的。
过年就是看着天真的孩子乐,他们是从心底里兴奋开心。对于我来说早已没了童年时的那股劲儿,唯有老锅灶里那团火,一直生得旺旺的,要煮猪头,要包粽子,倒是让人瞧着很温暖。这口古老的锅灶,平时不见得会用,都冷落在一边,每到除夕夜才派上用场,从会懂事起,我就围坐在灶边生火,还有我那年迈的奶奶,旧时岁月的记忆在眼前一晃而过,一阵心酸,时光它总是留不住太多东西!
每逢除夕夜,我总盘坐在奶奶的膝上,看她生着火,暖暖的火苗蹿上窜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那种温馨又暖心的画面,至今令我念念不忘。
那时的孩子最乐的莫过于过大年了。因为过年意味着有新衣裳穿,有好吃的糖果子,有压岁钱可收;而对于我来说最快意的是能吃上奶奶包的豇豆粽,那用棕榈叶包扎的三角粽子,糯米里掺和着一粒粒乌黑晶亮的豆子,入口有种淡淡的清香。每逢年节才能吃上一回,平常日子,是吃不到的。这之后,在馆子里吃到过各色的粽子,其中也有嘉兴特色梅菜肉粽,但都不及记忆深处的粽子味道。多年后,我一直在记忆里深挖这种味道,那是奶奶独有的味道,是爱,是温暖,亦是对往昔年味的追忆……
大年初一,我们一家子都起早赶庙会去。说是早,但庙里早已人头攒动,香火旺盛。待把供奉的瓜果摆上桌案,我就学着老人家拜倒佛前。见大人们口中念念有词,我只依稀听得“哦弥陀佛…保佑…”,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云。年幼的我也懂得“心诚则灵”,对着佛爷,我虔诚的祝祷,祝祷年迈的奶奶永远康健。
一年又一年,流光弹指间,当年的毛小孩已然长成了大姑娘。曾经在佛前许下的心愿——但愿永不失慈颜,然世事变迁,人生无常,早已变幻了天地,无可追寻。也许睡里梦里,还能沐得几分慈恩,让我再次承欢膝下,依偎在祖母的怀里,托起她那长满老茧的双手,那双曾给过我无限关爱的双手。
我是个恋旧的人,一如我的父亲,他总是在过年过节之时怀念着他的双亲。又是除夕夜,一家人其乐融融,欢乐背后我却窥见父亲暗自对着祖父母的遗像叹息。好比悬挂在碧空的月牙,你望着它,不得不发离愁别恨。
花开花落自有时,人生转眼即百年,幸好,那些欢笑泪水交织的背后皆是一张张可爱可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