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莲娜,美丽就是你的原罪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神摇曳,玛莲娜做到了。
当她穿着高跟鞋在小镇海边的街道走过时,鞋跟敲击地面的每一声都放佛落在我的心底里。
所以我非常喜欢影片的中译名——《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让人无端就生起许多勾思与幻想。
我们从一个13岁少年雷纳多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她那秀美弯曲的长发,随阳光起伏的胸脯,走路时晃动的臀部,还有那张被上帝亲吻过一般的面容。
她让整个小镇的男人为之疯狂,女人为之嫉妒。
少年们骑着单车窜动在小巷里去追逐她的身影,当她提包走过,每个人都会转头看她。就好像《荷马史诗》中,让特洛伊人和阿开亚人开战的美女海伦,“海伦走了进来,她的美丽使老人们肃然起敬”。
我们也从雷纳多眼里看到她抱着丈夫的相片孤独的起舞,看到与此同时她是如何被诋毁,被污蔑,被无耻的遐想和流言包围。
而等到玛莲娜丈夫的死讯传回小镇,整个镇子的男人沸腾了,他们就像寻到蛋缝的苍蝇,嗡嗡的议论着,在一旁垂涎着。
没有相信她痛苦的哀悼,他们乐此不疲的猜测着她的下一个男人。
而头戴星月作为英雄遗孀的她,在高台上被像是被供奉一般推着走时,面无表情,止不住的留下眼泪。
总让我觉得那不是荣耀,倒像是游街,去预示一个美丽而无辜的女人悲惨的开始。
他们给她的父亲写信,说他的女儿是个睡尽全镇男人的荡妇,于是她父亲对她关闭了房门,我永远记得当她发现钥匙开不了父亲家门时,抬头看到紧闭窗户时的眼神。
镇上没有人相信她,她被污蔑和已婚的牙医有染而被告上法庭,那个律师在法庭上大声为她辩护:“这个女人有什么罪,她唯一的罪过就是太美丽。”
她的确被叛无罪,而她付出的律师费就是她的身体。
那个丑陋的,甚至因为不洗澡而散发恶臭的律师无耻的强暴了她。
至此,玛莲娜的悲剧开始了。
愚蠢的女人们克扣她抚恤金,男人们因为害怕老婆而不敢雇佣她。
她们难道不知道,逼得玛莲娜无法生活这种拙劣的报复,只不过是让他们的丈夫都变成了机会主义者。
为了生活,这个可怜的女人只能以身体为代价去换取食物,她在小巷中与那个男人碰头时,抓起面包屑拼命往嘴里塞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去想象,长日无尽的时光里,在她光线阴暗的房中,她是怎样忍受饥饿和孤独带来的折磨。
就像剧中那段令人心酸的对话
“我可以每周四都来”
“无所谓,只要你带食物来”
而她终于剪去了长发,扑上了脂粉,步入了风尘。
就算是成为了全镇眼中的笑柄,也再不要当这些虚伪男人的地下情人。于是她去和来到小镇的德国军官在一起,让那些小镇上那些胆小懦弱的男人无法再接近她。
二战结束了,人们欢欣鼓舞的迎接美军的到来。
女人们就大喊:“去,给那个婊子一点教训”,德军来的时候没有人敢反抗,他们依旧庸懦的生活,人内心的负罪感,体现在疯狂的报复。
他们不敢对强权报复,就对孤立无援的报复,何况这报复里还藏着嫉妒的毒。
她们冲进玛莲娜的家中,粗鲁的将她拖出来,殴打他,剪去她的头发,甚至用扫帚猛扑,甚至踢她的下体,她们快慰的表情只让我无比惊惧于人性的可怕。
而恶毒的导演放着欢快的音乐,放佛这是一场狂欢,主题就是如何去扼死一个美丽的女人。
现实也是如此,二战结束,人们疯狂的报复亲德的女性,西欧,东欧,南欧都一样,泼粪,剃头,殴打。
没有英雄,就只能来惩罚“罪人”,五十步笑百步。
而为了让自己不是那五十步,他们选择拿起武器,只是不是对准敌人。
你们当时一起沉默,却在结束后不愿意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玛莲娜在剧中很少说话,她大部分时间在行走,就算开口,也大多小声,即使是在法庭。
而当她满身伤痕在地上爬行,当她光滑细腻的皮肤满是血污,她颤抖的抱住胸口,崩溃一般的嘶嚎,她冲着人群嘶嚎,她冲着男人们嘶嚎,真的很像野兽将死之时的悲鸣。
她每一句哭喊都像是在质问,“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哦,我亲爱的玛莲娜,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美丽,美丽就是你的原罪。
哦,我亲爱的玛莲娜,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贪婪,贪婪产生欲望,欲望产生流言。
哦,我亲爱的玛莲娜,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嫉妒,嫉妒产生轻鄙,轻鄙和自卑就产生毁灭。
肖想她的男人们无动于衷,而小镇的女人们空前的团结,让她滚,离开这个地方。
只有雷纳多,只有这个少年同情她,只有他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他望远镜中的窥探,给神像祈愿保护她点燃的蜡烛,人们用言语作践她时小孩子般的报复都代表着这个少年爱她,而不仅仅只是欲望。
可就算爱她,他依旧也只是站在人群,看着这一切,哪怕他的眼中满是悲鸣。
她走了,晚上踏上的火车,别人在车上与亲人挥手告别,而只是捂住自己的脸。
整个影片最温情的部分是玛莲娜的丈夫,那个可怜的断了手臂被俘虏还被误传死讯的男人。
当他回到小镇,他的妻子不见了,他的房子变成了难民营。
一直忍着眼泪的我看到他那句“你们有看到我的妻子吗?帮我找到她,我想带她回家 。”也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他四处询问,得到的只是人们对于妻子的污蔑。
他说:“是啊,那些为你们这些混蛋战斗的人不是英雄”,却被推翻在地,人们嘲笑他:“去西西里的妓院里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你老婆。”
他坐在阶梯的样子格外凄凉。
还好,雷纳多的一封信告知了真相。还好,他踏上了去寻找妻子的火车。还好,他们回来了。
唯有重返故地,才能重回尊严。
最后西西里的女人们开始在菜场热情的和玛莲娜打招呼,是因为是内疚吗?
不,是因为“她眼角多了些皱纹,也胖了些 ”,是因为她丈夫回来了,她只会属于一个男人,是因为她看起来和你们一样的平庸。
而玛莲娜回的那句“早安”,我觉得不是原谅,因为她的眼神和离开前在火车上看着这个城市一模一样。
我不知为何想起片头那只被孩子们用放大镜照射阳光灼烧而死的蚂蚁,人们一面笑着看它痛苦,一面为它祷告。
小时候警惕强权,呼喊自由。长大了,警惕民众,却发现什么都呼喊不出来,我怕一出声,我就成了焚烧蚂蚁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