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少女的秘密
(本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01
快过年的时候，各大商超都会加大商品促销活动，按天结佣的短期工一般都以大学生为主。
楚云和刘影就是这个商超附近的大四学生，楚云是专门卖饮料的，今天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宽松毛衣，胸前还套一件果绿色的围裙，上面印有品牌logo。楚云端着的盘子上面有几个小纸杯，里面盛着橙黄色果汁，她佝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邀请来往客人免费品尝，即使嘴边放着话筒，她发出的声音也小的几不可闻。
主管从旁边的货架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着屁股查看下一个据点，这个示意已经很明显。显然楚云并没有纠正的打算，主管说过：身姿要软，声音要亮，笑容要甜。
楚云在一进超市的门口站着，旁边就是烤香肠，酸辣粉的小货主，顾客吃完，顺手买一瓶饮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楚云却没有好好利用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寡淡地脸上愁容满面。
厚重的帆布门帘揭开，外面马路上人群攒动，戴着帽子，穿着棉大衣，哈出的气缈缈虚虚。要不是柳影拉着她过来，她才不会在这吆喝，卑躬屈膝看人脸色。
晚间集合开会，主管指着楚云说：门口的位置很重要，它代表着一个单位的精神面貌，你心不在焉，浪费工位。明天要不换岗要不辞退，给你们每天90元的工资，已经算不错的，也没有硬指标，但是这销量我们也没法向厂家交代。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七八个姑娘都站在门口，突然一股冷风袭来，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明白了。
02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这是北方的节气歌，刚好时值四九第七天，寒冷的冬风简直可以穿透一切。
楚云和柳影各买了一个烤地瓜，一进德克士，像钻进了棉花被里，暖和的直抽气。柳影剥皮的时候，烫的直吸嘴，从这个手换到那个手，时不时地摸耳朵。
楚云把剥好的地瓜塞到柳影手里，接过柳影的地瓜接着剥。
柳影说：看你魂不守舍的，连烫都没感觉。
楚云说：今天腊月二十六，没几天要过年了，你早点回家去，我能行！
柳影咬了一口地瓜，又烫的嘴巴疼：我不想回去，自从我爸妈走了之后，我就没家了。这个新年我们一起过。
楚云说：是我拖累你了！
柳影说：不，是陪伴。我是失去了亲人，你可是多了一个亲人。
楚云长叹了一声，这种事怎么摊在她身上。
两个女孩子因为各自的变故格外亲近。
人是有情怀的动物，感激，怜悯会让感情越发牢固。
冬天是不允许学生留校的，所以她们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间屋子，趁着寒假出来打工赚点生活费。一个是不想回去，一个是想回，回不去。
柳影也是个苦命孩子，在她上大二那年的暑假，柳影爸妈开着三轮车去集市买东西，被一辆突如其来的大卡车撞翻碾压，当场死亡。她家门口是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国道，这段距离不足500米，丁字路口一般都是事故的高发地，爸妈等于死在了自己家门口。那场血淋漓的惨状成为柳影夜半时分挥之不去的噩梦。
据说肇事司机是因为疲劳驾驶，大卡车有保险，赔偿也比较利索，再说，她家是深山农村，还不懂得向法律求助，出了这样的事，只能由家族长辈出面协调。那段时间二叔带着她和弟弟蹲在肇事司机家门口，一蹲就是一天，终于要了一笔钱算是私了。对于他们来说，当时的五十万已经是天文数字。
柳影永远忘不了那个司机提着一个袋子，把钱倒在桌子上，全是红艳艳一捆一捆整整齐齐的现金，仿佛他就是主宰人间的神。她也记得二叔把司机送到大门口，笑着和人家握手道别，像是感激，全然没有受害者的颓伤。受害者哪里会是二叔，反而成了实打实的受益人。
自此，二叔成为她们姐弟俩法律上的监护人。
起初，二叔和婶子的确对他们好，可是过了两年，总是在她和弟弟面前说钱经不住花，压力大。她想，五十万，以她们那边的消费水平，十年也花不完。
不过，春来草自青。
弟弟今年也考上了重点大学，而自己也快毕业了，她盼的是独当一面。
如果说刘影是个苦命，楚云就是个傻命，要问她们两个对命运的感悟，一个是痛，一个是疼。
03
痛和疼的区别就是：痛是一个面积，有它的散发性，是拓展的，时间越久越钝。
疼却是一个点，集中起来很锐利，最后疼就变成了撕，渐渐地能要人命。
楚云的确是个傻姑娘，大三的时候，谈了一场恋爱，当时在公交站点等车与一个男子相遇相识，男方是个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的小猛男，名唤刘浩然，听着斯斯文文，追起女孩子自成体系，既有江湖的侠骨柔肠，又带学生的书生意气。
楚云起初还端着，觉得自己是个大学生，最起码也得找个大学生。刘浩然展开了猛烈的攻势，鲜花、零食、抱抱熊换着花样在宿舍楼下一等就是大半天，占座位、打热水，看电影，陪吃陪聊时不时来点精彩小段子。
楚云小女儿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变化，看着楼下站着的那个男子身姿越来越伟岸，连同学都说：三年来，大学也没碰到合适的，说明她和这个男孩有缘。
试着交往了一段时间，对方提出同居，扭扭捏捏也就答应了，恋爱到一定程度像这样的事也就水到渠成，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江湖老手，楚云没课的时候总是去对方出租屋里过夜。
她能感受到这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在zuo爱的时候又琐碎又怜惜，他会抱着她的头，以防碰到床头，充满了神奇的缱绻与出格的缠绵。
恋爱中的楚云越来越娇气，仗着自己是个大学生，说话趾高气昂，总是一副你听不懂的高傲，刘浩然也以社会经验来挫败她的锐气。
楚云会说：如果我遇到这样的领导，不问青红皂白就批评员工没做好，我立马辞职换下家。刘浩然会说：首先要认错，再去解决问题，不是拍屁股走人，员工是给公司创收的，不是去当大爷。
楚云还没被社会上过课，总是她要怎样怎样。殊不知社会迟早会给你补课，教会你该怎样怎样。
恋爱并不是天天都有鲜花巧克力，它还夹杂着猜疑、愤怒和赌气。
在一段感情中，不对等，好景难长。
楚云即使娇柔，也越来越崇拜刘浩然老道的社会经验，但是刘浩然却愈来愈反感她的盛气凌人和自以为是。
楚云以为日久生情，男人却认为日久无味。
几乎每个人都听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却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大四第一学期，课程很少，大家都忙着找实习单位，楚云以为让她交付的这个男人会给她一片不下雨的天。
女孩子，如果自己平时不备伞，突然下雨的时候被淋湿在所难免。
如果事情发生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事情的结局既令人扼腕叹息又让人啼笑皆非。
04
三月迎春花开的天地一片金黄，却还是春寒料峭。
大伙还穿着羽绒服上课，楚云本来个子不高，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走起路来像企鹅。上课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老师，姓王，下课之后，王老师一直等楚云，她从教室里最后一个出来。
这时候楚云已经不再是恋爱里娇蛮的公主，而是一个被男主抛弃，厌世的八点档狗血剧中的女主角。楚云的悲观深不可测，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的一生，这个世界不可能给她太多了，她背负的是无止境地羞耻和罪恶。
阅历深厚的王老师一眼就看穿了年轻女孩的潜流危机，看着她的肚子，意有所指：楚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楚云先是惊愕，再是羞愧，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王老师说：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楚云唯唯诺诺：我吃过避孕药了，但是以为吃过药，肯定就没事，后来发现三个月都没来例假，着急去查百度，说有可能是怀孕，我不相信，但是又不敢去医院检查，前前后后拖的时间太长，等自己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医生说我的子宫壁薄，如果做引产，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怀孕，我害怕，不想把自己以后都毁了。寒假也不敢回家，现在我又不敢脱掉羽绒服，被别人看出来，我就没脸在学校待下去了，老师，求求你了，别让其他老师知道。
老师快被自己的学生蠢哭了，她天天给学生上课，讲的就是热点新闻解读，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会发生这么雷人的新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如果她今天不找她谈，或许会上演某高校一大学生厕所产子，或者一幼儿被扔到垃圾桶里这样惨绝人寰的新闻头条。
老师希望她现在就联系男方，把事情说清楚，这段时间学校基本没课，回家生孩子，然后双方商量，孩子谁来照顾，没必要因为孩子，一定要结婚，已经错了一次不能错第二次。
楚云哪敢回家去，父母是那么要面子的人，一定会先打断她的腿，再轰出去。
天气日渐暖和，纸也包不住火，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楚云怀孕，大家一时震惊无两，这件事一时上升到政治情怀，班委和团支书都叫宿舍长谈话，无外乎对同学关怀太少，出了这样的事，没恋爱的庆幸，恋爱的长出一口气，总之这件事发生到别人身上，是具有教科书般的意义。
这几个月课程本来不多，大家都感知到了离别得情绪。
四月初的一个下午，正在上课，楚云捂着肚子慢慢滑倒地上，正好是王老师的课，她像指挥千军万的将军，班里出奇地团结，叫车的，抱人的，买东西的，乱哄哄，暖烘烘。
05
医院日日上演着迎往送来，班里大半人都在这里守候，她们焦急、兴奋、搓手、互相打气，她们疯狂地呼啸着，等待着，一会透骨地凉，一会血涌的热。
终于，万籁俱静中划破天际的啼哭。她们哭，孩子哭，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迎接，她们抱作一团又笑，她们感恩上苍，对新生命的包容。
那一天，没有人能形容这群年轻人的喜悦与悲恸，没有人能……
楚云在医院顺产生下一个八斤重的女孩，这是对学校饭菜最好的代言。
孩子取名小七，因是她们宿舍第七位成员。
宿舍六个女孩把小七照顾地格外好，宿舍门上还挂了门帘，防止同学进出带风，也防止其他学院得知此事。
几个青春女孩的秘密就是守护这个孩子成长。
四月芳菲尽，五月丁香开，六月是离别。
临近毕业，大家商量楚云和孩子何去何从，楚云联系了刘浩然，可是人家已经远在杭州打工，又通过对方的朋友联系到刘浩然的父亲，就在论文答辩的那天，大家高高兴兴拍完毕业照。
楚云偷偷让孩子的爷爷把孩子抱回了家。
几个女孩哭的天昏地暗。柳影哭着说：孩子，我养还不行吗？我可是她大姨，然后二姨三姨都哭。这时候楚云出奇地冷静，要说疼。是她最疼，可是现实很残酷，她刚毕业，连工作都找不到，更遑论带一个孩子。
宿舍六个女孩抱在一起，头挨着头，桌子上有一张照片，班长低首亲孩子的额头，其他人笑魇如花，可知那天夕阳如血。
王老师说：终其一生，只有阳光和空气是免费的，从来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我很喜欢大S的一句话：“我想要什么，就跟命运去换”，她从不认为有白得的好运气，她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早已标好价格，只是自己愿不愿意交换的问题。
女孩都容易爱上自己的想象力，以为水乳交融的欢爱真的可以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以为甜言蜜语的情态真的可以拧成一股绳抵抗外界的牛鬼蛇神和人间的雨雪风霜。
女孩子先要学会辨别真伪、待价而沽，辨明真情假爱，更学会保护自己，善断杂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