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很想你，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图片来自网络 侵删歉
苦等不得人
01
今日晴，无雨。
我扒着窗台，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对面小洋房的门。眼睛已经有点酸涩了，我忍不住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床头的闹钟，7:05了。
今天，你依旧没有出现。
第五天了。
我转过身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伸手揉了揉，眼泪“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明明只是有一点点痛，可我还是没控制好眼泪。
我好想你啊，可是你去哪了呢？
我慢慢撑起身体，走到书桌前把课本整理好收进书包，换上宽大的校服，把长长的头发扒拉下来，严严实实地挡住脸，拿起一副厚重的框架眼镜架在鼻梁上，背起书包，走出房门。
顺着楼梯往下走，走过拐角，看到男人拿着报纸坐在餐桌前，不由脚步微顿，他还没出门。
我把头再次往下压了压，让头发把自己遮挡得更加严实，走到餐桌前，刚喊了声“爸爸”，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拉力，我不由踉跄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牛奶冰凉凉的。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牛奶，往身后看去，是妈妈。
她一边推着我往外走，一边冲着男人陪笑道：“我这就送她出门，你吃你的。”
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却不发一语，只又低头看起了报纸，浑然不管眼前可笑的闹剧。
快到门边的时候，楼梯上又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我听到男人满含笑意的温柔声音：“囡囡起床啦？快来吃饭。”
临出门前我扭头看向楼梯，只来得及看清一片扬起的粉嫩衣摆，便被推出了门。
这个时候，我特别想你，可是你很久没出现了。
02
我走在路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左右脚一前一后地挪动着，我幻想着你只是起晚了，一会儿就会踩着脚踏车带着微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可是没有。一直走到了教室，你都没有出现。
我慢吞吞地走到课桌前，放下书包坐了下来。我是一个被边缘化了的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
课间操的时候，我随着人群一起跑到了篮球场，场上很热闹，激烈的比赛使观众们不断地发出惊呼。
但是这场比赛里还是没有你。
我悄悄退出喧闹的人群，甚是苦恼。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慢慢踱步到操场，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们跳跃、跑动、投篮、拦截……一直到日暮西下，他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夜幕渐渐拉下，我难得任性地在操场边上，坐了很久很久，凉风吹得我整个身体都僵直了。
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怄丧着脸，被妈妈骂得狗血淋头却死活犟着不低头。那个男人和他的女儿就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嘴角上翘着一模一样的讥讽。
我当时脸上应该是充满了强烈的恨意吧？所以妈妈才高高抬起了手想要打我。
我愤恨地看着那只抬起的手，却一动不动，没想到在手掌落下的瞬间就被人拉了一把，后又被人拉着就跑了。
我被迫踉跄着跟着跑了起来，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你，听到背后传来妈妈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一声尖厉的女声：“杜！思！弦！”
那应该是你的名字。
我和你手拉着手迎风奔跑着，听到他们的怒吼声却不约而同地畅快地笑了起来。
那天，你陪着我在外面一直坐到很晚很晚，你教训我如果被打了，不管怎么样，先跑为上，不能硬碰硬，回头再杀个回马枪才是智者所为。
我就一直静静地听你讲着，思绪慢慢飘散。
你不知道，我的情况很复杂。
我妈妈跟他是二婚，当时我爸爸刚死没半年，他们就结婚了。
我知道他是爸爸的老板，爸爸是他家的司机。当时爸爸是出车祸死的。他来我们家，送了很多钱做补偿，脸上挂着温润儒雅的笑容，每次来都会和妈妈待在房间里很久很久，房门紧闭。
我坐在客厅里，木然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股难言的痛苦慢慢地麻痹心脏，我反胃得厉害，跑到洗手间里干呕了许久，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水龙头开着，哗啦啦的水声充斥在耳边，掩盖了那些令人恶心的声音。
我感到非常愤怒，她背叛了我和爸爸。
可是他们全然不顾及，只在半年后，就结婚了。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徒劳的反抗，眼睛里全是不屑与令人作呕的怜悯。
是的，我也曾抗争许久，可是毫无作用。
那天晚上回去后，我被关到了房间里。不被允许吃晚餐，而我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
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其实也不算和谐，我能听到那女孩尖酸刻薄的讽刺和妈妈低声下气地伏低做小，而那个男人则不断地低声喊着“囡囡”哄着她，讨好地许诺了一堆礼物。
呵呵。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校园王子。你天天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你爽朗的性格惹得许多人追捧着你，你就像个天生的赢家，你的热切不像惺惺作态。
而我只是其中之一，最卑微和弱小的那一个。
我的生活是充满着可笑狗血的戏剧，而你有着令人艳羡的幸福美满的家庭，优秀的成绩，还有着健壮的体格，是天赋型篮球选手。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称号了。
我只能悄悄地看着你，而你未曾分给我丝毫视线，那一天的相伴就像做梦一样。
而我在一次次无效反抗中被强制打压，被禁食禁闭，被恶意相待后，终于选择了妥协。
叫了他爸爸以后，我就在泥地里爬不起来了。泥泞的污水浸透了我的身体，内里也在不断地腐烂，开始溢出恶心的腐臭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会听到爸爸声嘶力竭的嘶吼，他从破碎的血肉里爬向我，质问我的背叛。
我想我快不行了，胸口沉沉地压着一口气，压得我呼吸不过来了。我痛哭着跟他说对不起，可是他只会问我为什么。
唯一能让我松快一点的，就是看着你沐浴在阳光里，看着你被包裹在幸福的糖浆里，看着你在欢呼中畅快地笑，看着你在鲜花的簇拥下走向美好的光明未来。
那是我渴望的生活。
可我已经深埋进黑暗里。
见不到你的第五天，我完全被黑暗浸透。
浓稠的黑夜渐渐把世界包裹起来，我被裹紧在里面喘不过气。我不想再回去了，不想再喊他爸爸，不想再看到爸爸爬行在血肉模糊的地里。我害怕听到他沙哑得快不成声的质问。
我很害怕。
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可是我见不到了。
我在篮球场上等了你很久很久，可是你没有出现。
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夜色很浓，寂静得让人心慌。风好像有点大，挺好的，还有它可以陪着我。我伴着风纵身一跃，任由它裹挟着我向下、向下，然后迸溅出漂亮的血花。
这下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彩云归去
03
第五天了。
中场休息的间隙，我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向观众席看去，没有看到你。
是了，我现在在外地，你怎么会在。
我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心神重回赛场，可是一整场比赛打下来，却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浑身不自在。
我想，我应该是习惯了你无所不在的注视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浑身尖刺。愤怒的表情让你的面容更显昳丽。我好像，看到了浑身浴火、张牙舞爪的小兽，倔强异常。
我忍不住冲上前去，拽住你的手拉了就跑，就像拉住了之前那个同样桀骜不驯的自己。吃尽了苦头，才晓得如何收拢利爪，蛰伏起来，企图对敌人一击毙命。
我从那个傲慢的女孩那里知道，你的尴尬处境。我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嘲弄，气得想上前呼她一巴掌。但是我忍住了。
我知道了，你在泥泞里挣扎。我感受到了你的注视与渴望，所以我期待着你冲破一切，等着你亲自爬出泥淖。
众人都羡慕我，觉得我得到的都好像是唾手可得，仿似人生赢家。
却不知道，其实我也曾掉落在泥地里，在黑暗里彷徨。
只是我不甘心，于是咬着牙，一点点地撕碎黑暗，让光亮慢慢渗透进来，逐渐照亮整个世界。
表面上我家庭幸福美满，父母恩爱，待我如珠如宝。实际上，我只是他们眼里的替代品而已。
十年前，他们失去了一个亲生儿子，领回了一个相似的替代品。
可是，世界上哪有什么是一模一样的呢？于是他们要求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人的录像带，一点点地将我打造成那个人的样子。假若有一点不同的姿态，必然动则打骂，歇斯底里。
我曾闹过，哭过，恨不得从未来过这个家。可是却被一次又一次地冷漠地打压了回去。
于是我学会了温顺。我收拢了利爪，假装乖巧，我成功地麻痹了他们，看着他们欣喜地越来越喜爱我，而我悄悄把嫌恶深藏眼底，嘴角翘起他们喜欢的弧度，真的一模一样了。
他们想要的，我假装做到了。而有一天，我终能甩了他们，成为真正的我。
我冷眼看着这世界，以为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动容。
可是你出现了。当你以相同的桀骜不驯的姿态闯进来时，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你吸引住了。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你一次次地出现，看着你同样挣扎在泥淖里，压制住了数次将要伸出的手，我想看着你亲自撕开黑暗。
现在，我回头再次看了眼观众席，没忍住让叹息溢出了口。
我想我等不及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住你的手，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如果你没办法自己冲出黑暗，那么我只能擅自去拉着的你的手。
如若黑暗想吞噬我们，我便偏要将它撕碎，让光亮照进来，让黑暗无处可躲。
见不到你的第五天，依旧过分想你。
真期待，再次见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