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纸飞机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我陪你去疯
折纸飞机 碰到雨天 终究会坠落
——林俊杰《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幸好，我们的纸飞机，都没有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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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苏曼正坐在登机口处候机，感觉头被什么轻轻地碰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架纸飞机，便拾了起来。
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孩子被母亲拉扯着过来，母亲满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贪玩，冒冒失失的。快，向姐姐道歉！”
那孩子见自己的纸飞机撞了人，不免有些畏缩，躲在母亲身后探出脑袋，怯生生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苏曼轻轻一笑，“姐姐没事。据说被纸飞机砸中的人会有好运哦，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好运呢，”随即又补充道，“你这架纸飞机折得真不错。”
孩子闻言，也露出了笑容，从母亲身后走出来，“姐姐要是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
这时，正有一架飞机刚刚起飞，孩子指着那架飞机露出兴奋且笃定的神情：“姐姐，我以后也会造那样的大飞机的！”
壹
“我以后要成为一名飞机设计师，建造出属于中国自己的大飞机！”陆琛的语气带着七分笃定，三分自信。
台上的少年好像在发光，苏曼微微眯眼，不由得晃了神。
那年，苏曼和陆琛都是初一，二人同班，但没什么交集。
那天，陆琛作为学校纸飞机大赛的第一名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位纸飞机少年的存在。
那时，便有一颗种子在苏曼的心中悄然种下，关乎青春，关乎梦想。
那天回到家，苏曼便将自己锁到房间里，搜索了很多纸飞机教程，找了几张纸，折了又拆，拆了又折。很多个晚上，她都在不断地尝试和摸索。一段时间下来，折的纸飞机竟也有满满一抽屉。她把自己觉得最满意的一只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里，好像收纳起自己的无数小心思。
看着纸飞机飞行、打转，苏曼好像渐渐能理解那少年的心之所向，纸飞机承载的不止是年少的玩心，更多的是期许与梦想。
之后的某个课间，苏曼正趴在课桌上静静地写作业，忽然听得某声叫唤——“这是谁的纸飞机啊”！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果然是陆琛。她再定睛一看，陆琛手上的纸飞机怎么如此眼熟，她赶紧翻找了一下平常用来夹纸飞机的书，果然不见了踪迹。
苏曼像是自己的秘密突然被发现，羞红了脸，赶紧走过去夺过陆琛手中的纸飞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了句“是我的”便冲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陆琛却不依不饶地跟过来，“原来你也喜欢纸飞机啊，我终于发现一个我的同好咯！”语气中满是惊喜，对着苏曼滔滔不绝，一直到上课铃声响才不舍地离去。
从此，两条平行线渐渐相交了。
“我家有整整一柜子的飞机模型呢，哪天你上我家看看呗，保准你喜欢。”
“我暑假时候头一回坐了飞机，还有些颠簸，我以后一定会造出搭乘起来和躺在床上一样舒服的飞机的！”
“今天作业好难，你教教我吧。”
“啊这次的食堂饭菜真不咋样，我敢说我自己做的都比这好吃。”
……
他们因为纸飞机相熟、相知，变得无话不谈。但苏曼从来没有点破，我是因为你，才喜欢纸飞机。原来，拥有梦想的人真的会发光。
熟络之后，嬉笑打闹变成了他们的日常。陆琛因为个子蹿得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课间的时候，他总会恶作剧似的把纸飞机飞向苏曼的方向。有几回刚好扔中，苏曼会佯装生气地回头。
这时候，陆琛总会说：“被纸飞机砸中的人会有好运哦。你得谢谢我才是。”说完还不忘做个鬼脸。
苏曼只得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却痒痒的。
初中三年，每年的纸飞机大赛，陆琛都是第一名。毕业那年，校长在给他颁奖的时候，都打趣他道，“以后你不在这了，也不知道这比赛还有没有看头哦。”
贰
高中三年，他们同校不同班，不再像初中时那样肆无忌惮、谈天说地，但仍有一条纽带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俩都是住宿生，每周才能回一次家。那个周末，准备回家的苏曼被陆琛堵在班级门口。
他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张光碟，“快瞧瞧我有了什么好东西，宫崎骏的电影《起风了》，我爸好不容易托人帮我搞到的，大陆还没上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看？我可是为了和你一起看可一直忍着没看呢！”
依旧明亮而热切的目光，让苏曼愣住了，呼吸都慢了下来，连自己不由自主地应承下来都没意识到。
“呀！什么好东西！《起风了》！我也一直念叨着呢！带我一个吧！”刚好要从门口出去的一个男生眼尖地大声嚷嚷道。这下，苏曼全班都知道了。
就这样，那个傍晚，他俩和苏曼班里的同学们在班级里看完了这部电影。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天色已晚。虽然大家知道回家肯定挨顿数落，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影片设定在1920年代的日本，讲述了日本“航空之父”堀越二郎年轻时的技师生活。堀越二郎从小就对飞机有强烈的兴趣，梦想是“做出自己的飞机”，最终在自己所热爱的领域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之后的岁月里，苏曼曾独自再看过很多遍这部电影，但都不及第一次看时的感动与心悸。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傍晚陆琛看电影时的神情，眼里分明泛着泪光。
如果热爱可以化作具体的场景，那一定是陆琛当时的样子。苏曼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他俩住得近，看完电影就一起走回家。初中时候总是一起回家，一路说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这还是他们上高中之后第一次一起回家，两人却都沉默了。不知是因为长大的沉重，还是各自沉浸在刚刚看完的电影中。
“从前是我一直在说我的梦想。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你以后要做什么呢？”陆琛终于打破沉默。
“我吗？”苏曼一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我的目光一直追随者追逐梦想的少年，那我自己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我先卖个关子，以后一定告诉你！”苏曼只能这么说道。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苏曼都在不断地问自己同一个问题，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她不时地想到看电影时少年的神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炽热的目光，她多想再次看到那份坚定与憧憬啊。那一刻，苏曼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要是我可以让人们流露这样的神情就好了。
成为一名影视创作者，从此成为了苏曼的梦想。她想拍出自己的电影，让更多的人拥有并坚守梦想，用打动人心的故事，守护每个人的梦想。
从前，苏曼用青春守护着陆琛的梦想。今后，她想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更多人的梦想。
叁
高考后，陆琛如愿考上了航空航天大学，苏曼也如愿考上了电影学院。
放榜那天是个雨天，两人相约再一起看一次《起风了》。
最后他们没有选择看电影，因为发现两人都对所有的情节烂熟于心，都是不约而同地独自看过很多遍，好像在另一个时空的他们已经一起看过很多很多次。
两人一起单曲循环了林俊杰的歌《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我陪你去疯
折纸飞机 碰到雨天 终究会坠落。
陆琛听着听着就哼唱了起来。
“你说，有没有纸飞机永远不会坠落？”
“肯定有啊。而且，碰到雨天也不会坠落的那种。”
虽然在同个城市上大学，两人却都忙于学业，很少联系，偶尔见面的时候也是好像心照不宣地只谈梦想和未来。
“苏曼，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成功就是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到极致。我也想获得这样的成功。”
“一定可以的。我一直都相信。”说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大学毕业后，苏曼便辗转各地，东奔西走进各个剧组，摸爬滚打三年，总算是积累了一些门路和经验，自编自导了一部自己的处女作——《纸飞机不坠落》。
一个关于青春和梦想的故事。苏曼把自己学生时代没能说的话，都写进了里面。
“如果大家能在电影中看到自己逐梦时候的影子，找到自己的梦想或者更加坚守自己的梦想，那我就实现了制作这部电影的初衷。”苏曼在电影首映礼上说道。
苏曼乘坐这个航班，就是刚参加完电影的首映礼返程。云层之上，她看着手里刚刚孩子送的纸飞机，湿了眼眶。
这一次，她终于守护了自己的梦想。
下了飞机，苏曼看到机场的大银屏上赫然的几个大字——中国第一架C919大飞机即将交付。
她会心一笑，了然于胸。
他们双双没有负了年华。
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他们梦想的纸飞机都没有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