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育儿让爱流动春天的风

她爱了三十年的男人最后还是娶了别人

2018-03-18  本文已影响53人  森林里的小女贼

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中隐约出现一个身影,女人,不高,微胖,宽厚的身体,满头的碎卷发绑在脑后,我突然觉得激动,左拱右挤,来到近前,我急切地想知道:这个背影长了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这个中年女人面对车窗站着,我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单眼皮,细长,因年龄的关系,上眼睑微微松驰下垂,使眼睛呈现出三角形,果然,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果然。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发热,竟有泪想流下来。这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已经离开九年了。九年来,我已离开原来的城市,离开原来的单位多年,与她也只有那几年的交集,九年来,我真的很少想起她,我的精力,我的时间都用来为生活奔波,可是今天,一个相似的背影却勾起我的回忆,令往事如潮水般扑面涌来。

桂姨是我刚参加工作认识的同事,一个年龄与我母亲相仿的前辈。

桂姨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因工作调动去了西南某省,她便留在家乡与外公外婆相伴,长大,工作,结婚,生子。而她的父母在边疆扎下了根,在那里生儿育女,明明桂姨守在家乡,结果她反倒却成了家中惟一流落在外的孩子。每年桂姨一家三口都要去西南某省探亲,我看过她在乐山大佛前照的照片,歪着头,比着剪刀手,很开心。

桂姨没有太高的文化,倒有种不屈不挠的韧性。2000年初,我们单位用的还是那种针式色带打印机,电脑还不是很普及,她年近五十,就会用电脑呼哧呼哧的打印人事通知书,会更换打印机的色带。她管理的档案都按拼音进行排序索引,几千本档案,全靠手工填写索引,并制作成名录,想找谁在手工名录上找到名字,直接查对应的档案号码即可,一撂撂的人事通知书全都按照索引先填好号,再按顺序排成序列,往档案里放,十分方便,这种工作方法被我带到了新的工作单位,给我的工作增加很多便利。

桂姨会钩毛线活儿,一根钩针一团毛线,经过她的手会变成一双拖鞋,一个手拎包,一件背心,一条裙子,或者一只胖呼呼的大公鸡,她家中的门帘、冰箱洗衣机的盖巾、沙发坐垫都是她手钩的,无论是花色还是构图,都极有美感。我还记得她勾出的小白兔曾经在系统内的女工风采大赛上获过奖,被拍成照片,收入画集,永久留存。她会在蒸馒头的时候加入牛奶,蒸出又白又香的馒头,2000年初,资讯不如现在发达,烘焙也不如现在流行,对于她这种能用牛奶蒸馒头的行为,我简直叹为观止。闲暇时,女同事聚在一起说起某道菜式的做法,她总是认真聆听,不懂的还要问一问,然后某天,她一定会很有成就感地告诉我:某某菜,她做成功了,她的老公和儿子都直夸好吃。

她的先生是我们单位的高层领导。她与她先生的关系,在我看来真是完美的诠释了男主外,女主内,男耕女织。在单位如果事先不知道他俩人是夫妻,那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先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她在二楼,她的先生很少很少在工作时间来找她。两个人即使碰面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的先生永远都是一副严肃的,时刻在思考的状态,觉得他挂心的都是大事,简直不食人间烟火。桂姨虽然有工作,可是骨子里她并不算职业女性,工作就像她的副业,家庭才是她的主业,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她家里的一切琐碎事务全是她在打理。每天她考虑最多的是晚饭做什么菜呢?做什么饭呢?家里煤气该换啦,先生该添置衣服啦,或者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晚饭想吃什么。

那个年代,单位还会有些福利。有一年单位在年底给职工每人发了一袋50斤装的大米,桂姨夫妻就是两袋。成车的大米卸到单位就开始分发。桂姨借了一辆自行车,同事帮着搬到车后座两袋米,她自己就推着往家去。我赶紧跟上,帮忙扶着两袋米,怕掉下来。她家距单位非常近,只有几百米,自行车推到楼道口,我俩把大米卸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只有我们俩呀,而她家住在六楼呢。桂姨让我帮忙把一袋大米抬到她的肩上,她要扛着50斤的大米上楼。我的天,她一米五几的身高,130多斤的体重,恐怕自己上楼还费劲呢,这还要扛大米上楼?我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你扛不动。她告诉我:没关系,我经常扛,你就帮我放到肩膀上吧。我问:为什么不等你先生你儿子回来再扛呢?她说:他俩工作忙,我能扛得动。并让我在楼道口等她。我无语,只能帮她把大米放到肩膀上。她扛着50斤的大米运了运劲,转身奔楼道走去,紧接着,我就听到楼道传来咚咚咚咚地脚步声。

我站在楼道口,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小,我知道她一直在往上走,看着地上的大米,我属实纠结了一阵子,虽然我是农村的孩子,但是扛50斤大米爬六楼的事情对于我一个花季女青年来说真的没干过。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跑两趟,扛两袋50斤的米上楼。咬咬牙,我抱起这50斤的米袋子也往楼上挪。我走到三楼的时候,她已从六楼走下来,满头大汗,脱了外衣,见我在抱米袋子,非要让我松手她来搬。我摇摇头,连话都说不利索,硬是抱着米袋子蹭到了六楼。帮她把两袋米安顿好。

也许就因为桂姨把家里一切都料理得妥妥的,免除了她先生的后顾之忧,才能使她的先生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工作上,才能在一个千人左右规模的单位做到高层吧。

周围的女同事都变着花样的美,夏天各种裙子,冬天必穿貂皮。论收入,桂姨夫妻俩个在整个单位中是属一属二的,可是我甚至都没见她穿过新衣服。她的衣服虽然看起来质地还好,但是款式都不流行的那种。她有一双拖鞋,是用穿旧的凉皮鞋,把鞋后帮剪掉改成的,拖鞋和凉鞋脚面受力的面积和位置是不同的,凉鞋因为有鞋帮鞋带一起受力,鞋面是靠近脚趾的,而拖鞋鞋面比较宽,受力位置在脚背上。凉鞋改成拖鞋,穿起来舒适度肯定会差很多,可是那双旧凉鞋改成的红褐色拖鞋,我见她穿过好几个夏天。她曾说过,二十几岁刚生完孩子,还住在平房,冬天烧煤球取暖那会,她煤烟中过毒,十分凶险,幸而得救,这些年的好日子都是老天爷赐给她的,她感到很幸福。

桂姨非常爱家,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小爱好:那就是爱玩跳棋。她把我收为弟子,培训,然后每天中午我俩都玩一中午跳棋。我在单位吃过午饭就等她,她回家草草吃过饭,就跑回来,我现在还总能想起:她如果走了出其不意的一步棋,弄得我冥思苦想,遍寻破敌之策而不得的时候,她得意地捂着嘴乐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单位和别的单位合并了,桂姨办理了内部退休手续。我还继续上着班,不过,我每天在她家楼下等车,到了我下班该等车的时间,总能看到桂姨趴在她家的北阳台上,探出头望着楼下,然后我就向她招手,她就使劲地向我晃着她的手臂,有时候没看到我,还要喊我一声,我的名字就会在风里飘到很远很远,风会吹乱她的满头卷发,她那笑眯眯,神采风扬的样子,光彩明媚。

再然后,我为了谋生,去了另外的城市,与桂姨的联系少了。听说她身体不太好,总是肚子疼,但是不影响她继续为家忙忙碌碌,不影响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的丈夫和儿子。我去参加了她儿子的婚礼,有着室内景观的大饭店里,桂姨盘着发,穿着喜庆的礼服,接受着人们的祝贺,整个人又精神又幸福,她的先生俨然还是一副严肃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突然有一天听说:她住院了,生病了。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因刚做过手术在家休养,穿着睡衣,满面病容,哪里还有我们下跳棋时候的得意?哪里还有她向我招手的神采?她眼泪汪汪的拉着我的手,我心酸无比,想抱抱她,却又怕引起她的伤感,只能故作轻松,把她的病说成无关痛痒的小事情,给她讲我道听途说来的医学奇迹,给她讲我认识的某某得了比她这还严重几倍的病,但是因为调养得当,心胸宽阔,现在病情已得到控制,还可以买菜做饭。她听着听着就哭了,说着说着又笑了。那个下午,我们俩就那样执手相看泪眼,哭一哭,笑一笑。

可是那时候她患了卵巢癌已到晚期。因着他的先生不会做饭,不会照顾她,是她那千里之外的妹妹,请了长假来床前伺候。她的先生儿子都有工作,既脱不开身,又都不擅照顾人。

她治病的医院负责照顾她的护士是我的朋友,多年后偶然提起,还会听到护士的感慨:桂姨住院的时候,一直是她的妹妹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的先生偶尔会去看望,去问问病情。

我总想着,有时间去看望她,却不想那一次探望竟成了永别。来年四月,桂姨离世,同年十月,她的先生买新房娶新妻。

这些年来,再也没有人会用一个又一个的中午和我下跳棋,而桂姨连同那段旧日好时光尘封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时刻被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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