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流年
本文参加（书香澜梦 | 主题征文第2期），文责自负。
十日十二日晚上六点的时候，我还在加班赶设计稿。
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辛剑，我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辛剑略带着几分酒意：“乔琪，到江南春二楼包间，快点。”
不容我拒绝，他把电话挂断了。
我在内心骂了他一万句，还是收拾了桌上文件，开车去了“江南春”。江南春是一个开在苏式园林里的饭庄，在饭庄吃饭时，可以看到外面的湖光和古建，是个很雅致的所在。
“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提前约一下，还是太任性”，我内心对辛剑腹诽不已。但进入饭庄，踏上二楼的楼梯，我就调整好情绪，脸上堆出笑容。
看到辛剑，和几年前相比，他成熟了许多。深色的西装剪裁得体，举手投足散发出一股子精英范。
“吴晓菲要结婚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我。
既然他直接说了出来，也省得我绕弯子。
“我知道，前几天我在公司展厅接待过她，她找我给她布置婚礼现场。”
我直视他，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打算随多少份子钱？”我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钱上。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不喜欢我？”他并未顺着我的话题，直直逼视我的眼睛。
大哥，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我心虚啊！
我和辛剑是一个厂区长大的邻居，从小我就喜欢跟他屁股后面玩。
吴晓菲是我们高中同学，高二结束前，她转到我们高中，吴晓菲是辛剑喜欢的类型，娇小，柔媚。
我喜欢辛剑，他喜欢吴晓菲，有点俗套的三角关系。
我还记得，初识吴晓菲的情景。
一个午自习课间，我正和辛剑在学校走廊打闹，我向他扔作业本，他闪身躲了过去，作业本砸到后面一个女生的身上，女生吓了一跳，抱着的作业散落了一地。
眼看闯了祸的我和辛剑，忙不迭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捡地上的作业本。
女生忍着明显的不快，接过我们捡起的作业本。她皮肤白腻，眼睛又大又亮，柔顺的长发，扎着高马尾。
我发现，辛剑把作业本递给那个女生时，不小心碰到女生的手，他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长了这么大，我还第一次看他脸红。
那天放学，辛剑塞给我一串糖葫芦，我一边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边不客气的大口吃了起来。
看我吃完最后一个山楂，他开口拜托我打听一下今天走廊遇到的女生情况，我刚吃下的糖葫芦，立马不香了，真想吐出来还给他。
我还是动用了人脉，打听出女生是隔壁班新转来的插班生，名字叫吴晓菲。
辛剑对吴晓菲一见钟情，虽然他藏匿的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
高三文理分班，为了能和辛剑一个班，擅长文科的我，硬着头皮选了理科 ，整个暑假，我是在妈妈的唠叨中捱过。
高三刚开学，吴晓菲一袭白色长裙，款款走进我们教室，一束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宛若误入凡间翩翩仙子。
从吴晓菲进班，坐到辛剑前面两排，辛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
早知道是这样，我还是应该去文科班，现在后悔也晚了。
大大咧咧的辛剑，开始注重穿衣，没事就捣鼓发型，身上再也没有打完篮球的汗臭，而是好闻的洗衣皂清香。
周末放学回家，他拉着我，跟在吴晓菲的身后不远的地方，吴晓菲走得快，他也走得快，吴晓菲走得慢，他也走得慢，搞得我万分恼火。
听说吴晓菲要找一本参考书，周末带着我逛遍了周边书店，终于找到。周一时，献宝似的拿给吴晓菲，也只换来她淡淡的一句“谢谢”。
吴晓菲来大姨妈，辛剑从小卖部买了热牛奶，放到她的桌上。班里的同学都看出他的小心思，一次，老师让他们俩到讲台上回答问题，下面竟然有同学起哄。
辛剑的心，明晃晃赤裸裸，但吴晓菲对他既不亲切也不特殊，就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
凡此种种，我都事无巨细看到眼里，只要单独和他一起，我必定对他进行了嘲讽，辛剑总说我除了吃，啥也不懂。
这个评价，让我内心涌出更多的酸涩。
高三期中考试，辛剑意外跌到班级前十以外，让班主任大为光火。
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顿，他神色萎靡的回到教室，埋头在纸上刷刷刷地写，晚自习后，他委托我把一封信交给吴晓菲。
我忍着把信扔了的冲动，趁其他人不注意，把信塞进来吴晓菲桌兜。
此后几个周，辛剑变得非常消沉，对我也爱搭不理。就他这个状态，我真的担心他连普通的一本都考不上。
一天，在上学的路上，辛剑的妈妈拉住我。
“乔琪，阿姨问问你，我家辛剑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
“没有，没有，他没有谈恋爱，可能还不适应高三吧！”
我一口咬定辛剑没有谈恋爱，他妈妈狐疑地看着我。
“那你帮阿姨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告诉我。”
一天的时间，我都在想这件事情，下晚自习后，我喊住了吴晓菲。
“你看了辛剑给你的信吗？”我踌躇了一下。
“没有。”
吴晓菲根本不喜欢辛剑，信也没有看，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他。
吴晓菲和我聊了很久，我一边替辛剑不值，一边如释重负。
过了几天，辛剑收到了吴晓菲的一封信，由我转交给他，看完信，他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期末的时候，他又回到了班级的前三，班主任看他，嘴又笑得裂到了耳根子后面。
高三在忙碌的备考中，匆匆过去了。
高考后，我不出意外，在本省上了一个二本，辛剑去了南方，念了心仪的重点大学，现在攻读博士，吴晓菲读了师范，毕业后回母校高中当了老师。
时间过得真快！
年初，我家搬离了厂区，辛剑妈拉着我的手，絮叨了很多往事，最后感慨我和辛剑没有成为男女朋友。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他都博士了，差距太大。
最近我妈又开始催我相亲，她还让吴晓菲给我介绍一个老师。相了三次，我彻底断了相亲的念头。
前两天，妈妈给我送泡菜，告诉我，辛剑回家了。
“乔琪啊，你辛阿姨还想撮合你和辛剑呢，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啊！”我赶紧咽下泡菜，“你答应了吗？”
“哼”，我妈有些生气。
“我听说，他回来以后，就约了你那个当高中老师的同学吃饭，叫什么菲来着。”
“吴晓菲。”
“对，就是她。”
我本来还雀跃着的心，听完妈妈的话，一下子沉了下去，狠狠塞了口泡菜。
“妈，今年的泡菜怎么这么酸！”
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
“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辛剑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没什么，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才想约我吃饭。”
我的语气埋怨起来。
“乔琪！”辛剑的声音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我一头雾水。
“你还记得这封信吗？”只看了一眼，我的脸就火辣辣起来。
“这不是吴晓菲给你的信吗？”
“是吗？”辛剑的声音，蓦得高了起来。
“乔琪，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瞒着你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瞒。”我兀自嘴硬，但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说吧！”他坐到椅子上，整暇以待。
看到他这幅表情，我觉得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可能出不了这个门。
我也坐到他对面，拿起桌上酒杯，仰脖干了。
“这封信是我起草，找三角书屋老夫子，模仿了吴晓菲笔迹誊写了一份。”
“我看你当年追吴晓菲，影响了学习，就想出这个办法帮你。”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可行，你最后考上了好大学”
说出这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我的心一阵轻松。
“我可真没有看出来，乔琪，你胆子好大！”
“我可是为了你好！”我心虚地答道。
“难道你这些年不交女朋友，就是因为这封信。”
我有点后知后觉，后背不禁冒出了点点冷汗。
那封信，我以吴晓菲的口吻，写了对辛剑的爱慕之情，鼓励他，以学习为重，为前途考虑，暂时不要沉迷于儿女情长中，等到他学有所成，考上博士，就做辛剑的女朋友。
天知道，这完全是我的不得已为之。
那天，我找吴晓菲之后，她就把辛剑写给他的情书，让我还给辛剑，并转告辛剑，不要再骚扰她。
以我对辛剑的了解，他要知道这个真相，自尊心肯定会大受伤害，期末成绩会更差，我可受够他的消沉。
我又拿起红酒，举了起来。
“来，致你爱而不得青春！”
辛剑和我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我和辛剑默默对视，从他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十几岁的我们，卑微地守护着自己的感情。
“乔琪，我前几天去找吴晓菲，才知道这封信不是她写的。”辛建双眼泛起一丝猩红。
“她还提醒我，让我回头看看你！”
我的耳根一下子滚烫起来了。
“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这种心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我还是友达以上，恋人不满的感觉，我又啜了一囗酒。
“这样也挺好，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我声音有些酸涩。
“不过，我想尝试一下，和你谈恋爱。”
“什么？”我的脑子晕乎乎的，“你说什么？”
“乔琪，做我女朋友吧。”
辛剑握住我的双手。
“经过吴晓菲提醒，才发现，我已经很习惯你在我身边。”
“你好笨哦！”
我的脸颊飞红，耳尖发烫。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那封信，落款是十月十二日，我当年写信的日子。
兜兜转转，这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