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翡翠白玉汤(外两篇)

连续几个月的失眠，莫名地累和疲惫，喜欢简单。

昨晚却睡得踏实了，醒来，阳光已大好了。

早餐，桂花醪糟，只加了菠萝丁煮的，简单做法，清香而甜。

我对醪糟很有感情，喝了整整20年。最初的时候我吃东汉牌的，七区的筒子楼里堆满了醪糟罐，后来我学着自己做，做醪糟的原料非常简单：清水、糯米和酒曲。做法也不复杂，上好糯米蒸到约7、8分熟，待凉后撒匀酒药，然后放在一个密封的容器里任其自然发酵就成了。这过程说起来简单，真要动起手来，也是件折磨人的事儿。首先各种器物绝不能带一点点油星，否则会霉，再就是把握温度，温度欠了会酸，过了会馊。好在那些年，我自力更生惯了，有自己动手做一切的勇气，终于在浪费了很多糯米后，做成了一次清甜的米酒。现在不在做这些了，偶尔买些现成的来吃，加枸杞或者菠萝等水果煮，一定要煮到糯米一粒粒的晶莹后才好吃，如今市面上很少见到东汉牌了，我尝过很多种类，最后发现窝窝的最好吃，早先窝窝的叫八宝醪糟，有莲子桂圆银耳等，后来就只剩醪糟了。

我煮饭的时候，一向很少用单一的食材，我能把厨房里的一切都拿来为我所用，轻描淡写地煮成一锅珍珠翡翠白玉汤：花生莲子百合，木瓜红薯银耳，白果玉米松仁，红豆芋头青枣……全部信手拿来我用，就算是平常的糖饼，光面粉也有七八种：白面、茯苓、山药粉、小米面、糜子面、黄豆面、黑豆面等各少许用酵母和好，再配上碎芝麻、桂圆丁、红糖等做馅，反正捡到篮子的都是菜，我乐此不疲。

昨天有人说，你写的文章啊，就像是摆了一大桌子的零食，花花绿绿，有远有近，但是样样都吃不饱啊！

啊哈，亲爱，你说的太贴切了，我写的就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啊，营养不营养我就不管了，反正朱元璋喜欢就够了。

                          烤红薯

论起街头的小吃，大概没有什么比烤红薯的气味更能诱惑人了，那是一种让人把持不住的味道——吃起来未必有多甜，闻起来却是无法抗拒的香，这有点像王熙凤的出场——人未到，声先夺人，又如钱钟书在围城里说过的，烤红薯这东西就像中国谚语里的私情男女，所谓“偷着不如偷不着”，香味比滋味好，你闻的时候，觉得非吃不可，真到口，不过尔尔。

北方人的冬天是离不开烤红薯的。尤其雪天，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炉镗里边塞满红薯，然后封好炉火，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吃。等红薯被烤得外焦里黄，掰成两段，还在滋滋冒热气，散发出诱人的清香。火候不到的时候，红薯还是夹生的，有时候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味道散出来，就忍不住半生不熟就吃下去，也顾不上烫手烫嘴，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这香气就有这样的本领让人按耐不住。

在电校上学的时候，每日晚自习后，都有一位老太太准时提着竹篓隔着栅栏兜售宵夜，有玉米也有红薯，红薯是蒸熟的，运气好的时候才有烤红薯，出了教室，只要闻到有烤红薯的香味，同学们立刻快跑起来，一拥而上，一篮红薯不一会就被一抢而光，也有去晚的男生，吃不到红薯就故意去拽老太太的竹篓，那老人不识逗，每次都急赤白脸地骂人，这让那几个调皮的坏蛋下一次再拉扯起来就更加起劲了。那年，我们班教室在一楼，自习后铃声一响就直接往外冲，总能在第一时间跑到栅栏处，抢到手的红薯还冒着热气，我左手右手来回倒着，大口小口地吃着，一块钱的红薯刚好吃到宿舍门口，真心话，那红薯一点也不好吃，有时候走在风里吃得急，被噎着了也是常有的，只是少年人体壮，消化代谢的快，加上学校伙食单调，故而每一次烤红薯的香气袭来，明知是个当，大家还是起着哄争先恐后地抢，着急忙慌地吃上一路。

烤红薯在热腾腾香气最袭人的时候并不甜，这点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后来，家里没有了炉火，改用烤箱烤红薯，烤箱卫生，还可以全方位地同时加热，不再需要人工翻转，很方便。有一次与张桦通电话，告诉她正在烤红薯，她在电话的另一头惊喜地说闻到味道了，要过来吃，要我等她，红薯凉了，她还未到，我拿起一块来吃，好甜！原来要等香味散尽后，那甜才会静默地溢出来！这道理很多人不知，一直迫不及待去吃，有些人知道，也一样迫不及待。

养过狗的人却都知道，狗爱吃红薯。我有一只8岁的德牧犬，从小就馋，每次闻到红薯香又吃不到嘴时就口水一地。我常常把红薯掺到狗粮里喂它吃，但我从来不会给狗吃热的红薯，只因听过乡间的一种偷狗方式，那是九区一个老头在八干渠遛狗时说起的。他说以前他们偷人家的狗，就是拿刚烤好的红薯做诱饵，狗狗闻到香气，着急贪吃，又怕热不能下嘴，但狗毕竟是狗啊，况且它的嗅觉超级敏感，其他食物也罢了，这烤红薯香气如妖岂是一只狗可以抵御的？于是狗们不顾险情，就那么整个地一口吞下，红薯到了胃里，活活烫伤了五脏，可怜的狗痛苦不堪，失了抵抗，不多会儿就被伺机在旁的坏人拖走剥皮吃肉了。这老头有一只金毛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狗就蜷在脚下，看他说到兴奋处，满口生津的，我心生厌恶，赶紧牵着我的狗离开，此后再见到他，招呼都懒得打了。

这三只狗已经有两只不在了，它们没吃烤红薯，也一样没逃过被偷走的命运

       

          蟹粥与人生战场的黑色定律

他从无锡来，带回阳澄湖的大闸蟹，蟹是一对对排着的，一雌一雄的，被带锁的绳子捆绑着，有冰袋冰着，坐了一整天的高铁了，我疑心它们死了，剪开最大的一个，呵，十肢矫健的差点钳住我的手。

农历十月雄蟹最肥美，却只为一口膏。

但我并不爱吃蟹，尤其蟹黄，有什么好吃的呢？除了味道，吃起来却是那么繁琐，肉又少少，味道也总是不尽然，但众人追捧的，或许，正是这个意犹未尽的不尽然吧。

我馋，但是更懒，吃蟹太麻烦，干脆把蟹拍烂了煮粥，开大火多加水，用黄米或白米，煮熟后再放入几只腌好的鹌鹑皮蛋，生抽料酒姜粉香葱地侯着，呵，滋味尽在粥中。

煮粥的时候，读一本书，《人生战场的黑色定律》——美国大兵的二十二条作战条例，是一篇我无比热爱的女作家的杂文。

对战争没兴趣，书上说。

我也是，对大兵也没兴致。

但总会在任何书册上都找到一点启示，这是本能——书上又说。

我也是，读书总会有启发。

战争是惨烈的人生，而人生，是慢节奏的战争，随不至于你死我活，但同样身处战场，应付各色对手和敌人时，谁不希望自己变得聪明一点？出错少一点？至少自保多一点？

于是，大兵说：

“不要太显眼，因为那样会容易引人攻击。”

“好走的路总是会被布上地雷。”

“如果敌人在你的射程内，别忘了你也在他的射程内。”

“要一起用才能生效的装备，总是不会一起运来。”

“所有5秒手榴弹的引线，总会在3秒内烧完。”

看完这些大兵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智慧，发现原来我早已经死掉无数回了。

呵呵，粥煮好了，儿子刚好发来视频，他远在异国，喝不上这般鲜美的粥，我打了上述字给他，希望他能看到大兵们的幽默，以用于自己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