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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

2017-02-03  本文已影响86人  9560949f77d8
当归

当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一具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乡的时候,天有些阴沉,微明,欲要飘雪的样子。

前些日子初中同学在班群里说,过年了,想回家看看,回学校看看。当时的我看着咖啡杯氤氲的淡淡雾气,想起儿时那个充满稚气的自己,不觉笑了笑,点了点头。

下了火车,搭乘离村子最近的一趟公交坐到了底站,这地方较为偏僻,鲜有出租车路过。我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父亲咳嗽了好久,方才淡淡地说:“你在那别走动了,我让虎子去接你。”“哎爸,你让他快点,外面冷……”然而父亲早已挂断了电话,我对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叹了口气。

虎子算是我儿时较好的玩伴,他家住我隔壁,他爸妈叫他虎子,我们也这样叫他。记得小时候我和他一起放鞭炮,把别人家的稻草堆烧着了,熊熊火势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我和虎子都吓傻了,匆忙躲进稻场不敢出声,生怕被发现了。那火差点将人家烧着了,幸亏有大人发现,大声叫嚷着“着火了,救火了!”大人们拿着锅碗瓢盆才遏制了这样一场灾祸。后来不出意料的,我和虎子都被发现了,他爸拿扫把追着他打到我家,叫骂着:“这小兔崽子就他妈的给我惹事!”

那时虎子成绩不好,初中没读完就中途辍学去外面闯荡了,我和他的联系也就渐渐淡漠了起来。

虎子是骑着他爸那辆破旧的电瓶车来接我的,慢悠悠晃到我眼前。多年未见的我们,终于也还是渐渐陌生起来,他冲我一笑,示意我上车。我将行李箱放在他车上,调侃道:“这车也旧了,还不换?”虎子挠挠头,笑道:“我爸他用几年了,不舍得。”

回家的路上开始零碎地飘些泡沫般的雪花,像从枝头掉落的颜色,随风飘扬。我们的速度不算快,但依旧有风,我大声对前坐的虎子喊道:“你爸他身体还好吧?”“嗯,挺好的,能吃能睡,昨天还凑一桌打麻将呢!”我笑了笑,缩了缩脖子。

他把我送回了家,我道了谢。自家院子里的两颗香樟树依旧苍翠,笔挺地立在门前。父亲坐在屋里听着收音机,我远远地朝他挥手:“爸,我回来了!”

时间总会抹去我们的棱角,多少年后,孩子长成大人,大人变成老人。

“回来了啊,回来就好。”父亲一直话都不多,把我接回家,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长大了啊!”母亲从厨房赶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菜刀,围裙上也旧了,颜色暗淡,我看她鬓角的白发,走上前抱了抱她:“妈。”“济生你在外面怎么样啊,天这么冷就穿这几件衣服……”母亲一如往常地,让我招架不住。

“你做你饭去,话这么多?”父亲冲母亲说了句,母亲看着手上的东西,尴尬地回到了厨房,还不忘对我念叨。

我把行李搬回了房间里,快一年没住了,母亲还是打扫地干净,高中时背的书包还在墙上挂着,书桌上的教辅书早在几年前被父亲弄去卖了些钱,篮球,水杯,还是以前的样子。我在桌前坐了下来,门前的香樟树微微摇曳,窗子微微作响,我听着那些声音,感觉思绪去了渺远的地方。

所谓的家啊,就是那么一个让你多年后想流泪的地方。

我回家没几天,就赶上除夕了。

儿时的除夕,让我想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的诗句来。那时我们这些孩子,屋前屋后的奔跑,各个地方的角落里,总会有我们。有时用鞭炮炸别人家的鸡,吓得鸡满院子“咯咯”叫,大人就会出来驱赶我们这些孩子。那是喜欢寻求刺激的年龄,我们喜欢奔跑。

那时候买的春联,犹记得只是一张红色的大纸,内容还是要自己写的。每每这时,父亲才会翻出一年一用的毛笔,翻出墨水。他怕自己写不好,废了纸张,就在废纸上试写几个字,满意了才开始动笔。我看着他一字一划地认真写着字,常常怔怔出神。父亲总会对我说:“以后我老了,就让你替老爹来写。”

现在父亲老了,我也大了,到遵守诺言的时候,时间也厌倦了。

我们贴好了对联,包好了饺子,我对父亲说道:“爸,照张相,我发给姐。”母亲端着手机,远远对着我们。父亲说:“拍好点,模糊了。”他站我后面,却被我挡住了整个身子,他冲我喊道:“臭小子,蹲下来。”

“蛤?”我一脸惊讶地看他。“叫你蹲你就蹲,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依言蹲在他前面,他扶着我的肩,满意地笑。

就像儿时那样,他总是站在我后面用手压在我肩膀上,我耸肩嫌他重,他就狠狠瞪我。

记得有人说过,儿子就是老爹的拐杖。我想我也是他的拐杖,所以他总是站在我后面,扶着我的肩。只是时间久了,他的手臂也不再那么重了。

除夕后我把整个村子逛了一遍。

那颗桑葚树不在了,小时候我爬上去摘桑葚吃,父亲大骂着叫我下来,别摔死。

河水开始浑浊,漂着各色的方面袋子,河中间插满整齐的塑料瓶,据说是有人承包了养蚌。

那家小卖部也不开了,房子也空了,门前的枯草都黄了,等着来年再长,据说那个老人去世了。

穿越整个村子的,依旧还是些孩子,只是换了模样,换了游戏。轮滑的声音在水泥路面上摩擦的声音,让我不禁感慨:总会有一些事,在朝着一个方向发展,不管如何,总归会是好的。

后来我去了初中,打了篮球,见了些多年未见的朋友,在市里的酒楼里吃了饭,我们酩酊大醉后一起唱周华健的《朋友》,然后抱着头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

没几天就该回去了,我初八那天走的,母亲寒喧几句,就踏上了征程。这次虎子没有送我,他比我早,先出去了。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母亲拍的照片,半蹲着的我一脸不情愿,父亲得意地扶着我的肩。我把照片发给姐,她笑着调侃我,说老爹还是老样子。

我们总是在向着前面迈步,像南徙的大雁,总是在默默向前。每一处地方,总会是温暖的,因为那是我们每个人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最好的路。

时间久了,老爹和我年龄的差距总是那样,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他的拐杖,永远是个孩子。

我看着父亲的样子,笑了笑,朝阳总会有的,哪怕有云层,它始终在那里,总会有穿过天际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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