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
春天已经过去很久,贾冰带夏梦去看花的诺言依旧没有实现。
春来春去,花开花谢。
这期间,夏梦自己去公园逛了逛,她看别人在朋友圈发的各种旅游照片,羡慕极了。
前些年,在她还不认识贾冰的那些年,每年的春天她都会和朋友出去逛逛。
她们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市里的公园或者市外附近的景点转了转。
仅仅是这样,夏梦就已经很快乐了,她像只快乐的鸟儿飞来飞去,只是那些美丽且快乐的日子就像是梦一样很快就消散了,就像她的名字,是那么的不真切。
这些年她突然老了十几岁,就像是朵艳丽的玫瑰,肉眼可见的枯萎了。
她的眼睛以前又黑又亮,水汪汪的会说话,现在,眼神里总是无神且迷茫。
她不想把这些改变归咎于遇见贾冰。
是她变了,怪不得别人。
......
星期天的早晨,贾冰醒来。
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过六点。
他扭过脸,夏梦还在睡着。
她闭着眼,张着嘴呼吸。
因为脾胃不好,她睡着的时候嘴角经常挂着口水。
贾冰看着这副情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才开始同居的时候,贾冰觉得这是可爱,他常常逗她,“怎么像个小孩儿,睡觉还流口水?”
但是现在,他甚至觉得有些恶心,有时候还在半真半假中嘲笑她。每每如此,夏梦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涌起无限酸涩。
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夏梦的眼皮动了动,很快,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
“六点多了。”贾兵重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赶紧起来,今天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转呐,现在花儿都谢了。”
“你在网上搜搜吧,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贾冰起床洗漱,夏梦依旧躺在床上。
其实刚刚贾冰说要带她出去玩儿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喜欢一件东西,时间长了,你对它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了,变得可有可无。
去哪玩呢,夏梦并不知道。
她想看的花儿,早已经谢了。
五月的天好的不像话,天蓝蓝的,有风吹过,暖暖的,太阳很大,却不燥热。
贾冰开着车,夏梦坐在副驾。
车窗开着,风从窗户吹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闭上眼,感受着风的触摸。空气里有股特别的味道,像是某种花的味道,甜甜的很好闻。
她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车速不快,她看着树木在向外后退,远离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她的心猛地安静下来。
他们没有目的地,就是这样随意的往前走,一路上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偶尔聊上两句,然后很快又陷入沉默。
车在一个小河边停下。
说是小河,其实仅仅算是小溪。溪旁边有三三两两游玩的人,大多数是大人带着孩子,很多小朋友拿着小塑料桶,在抓小鱼,小蝌蚪之类的,反正小孩子特别喜欢这些。贾兵也喜欢,虽然他长到三十多岁的年龄,但是对这些依旧情有独钟。
夏梦恰恰相反,她对水有种难以诉说的恐惧,可能跟她小时候差点儿被淹死有关。
贾冰看见水很兴奋,他蹲在岸边搬开石头去找石头下边的小雨和螃蟹,夏梦坐在岸边看着他,岸边有不知名的小花儿开的正盛,花朵娇弱,被风吹的微微抖动,她伸出手想摘一朵,但是犹豫了一下放弃了。
花儿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摘它呢,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那花儿也太可怜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有些多愁善感,是伤春吗,可是春天早已经过去了。
古人伤春,写下了让人传颂的咏春诗句,而她夏梦伤春,就只会暗自伤神。
“小梦,你看这是什么?”
夏梦回过神来,听到贾冰正在喊她。
“你挖到什么了?”夏梦应声到。
贾兵弯着腰,拿个树枝,在水里挑着什么,听见夏梦问他,他小心的把树枝举起来给夏梦看,五月的阳光有些晃眼,夏梦盯着树枝看了一会儿才看见有个什么东西正趴在上边蠕动。
是水蛭!
水蛭,又叫蚂蟥,是夏梦最怕的动物之一。
小时候水塘里最多,每到晚上太阳落山的时候,塘边都趴的黑压压的,甚是骇人,她从不敢下水玩儿,但是依旧避免不了被蚂蟥咬的命运。
稻田里有蚂蟥,她有时候也会帮着插秧,尽管每次她都全副武装,但是可恶的蚂蟥依然能够突破防线,咬到她的腿上或者脚上。有次,蚂蟥吸到她的脚背上,她怎么也拽不下来,她吓得哇哇大哭,后来还是母亲使劲用巴掌给拍下来的。后来听大人说,被蚂蟥吸住了,千万不能用手硬拽,越拽它越往肉里钻,最好的方法是用巴掌拍。
夏梦偶然间听说了一个关于蚂蟥的可怕传闻:说是一个男子被蚂蟥钻到肉里了,但是他本人不知道,然后蚂蟥在他体内繁殖,后来他身体不舒服,一直检查不出来什么原因,经人提醒才想到是蚂蟥的原因,后来割开被蚂蟥吸过的地方,发现里面有一窝蚂蟥。
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是蚂蟥的可怕是显而易见的。
从小到大,夏梦对蚂蟥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夏梦看清贾冰手里挑着蚂蟥的那一刻,她的神经像是被上了发条,紧紧的绷了起来。
她迅速的站起来,尖声喊到:“你抓它干什么,赶紧给扔回水里。”
贾冰像是没听见一样,期间蚂蟥掉在地上,他又用棍给挑起来,然后就朝夏梦的方向走过来。
“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扔掉。”夏梦尖叫起来。
“你怕什么呀,它又不咬你。”
“你有病是不是,让你扔掉,我害怕。”夏梦的声音有些颤抖。
贾冰听到她这样说,把手里的树枝向前一扔,嘴里咕哝道:“害怕,害怕,成天就是你害怕,不知道有什么可害怕的。”
树枝落在夏梦的不远处,蚂蟥从树枝上掉落,在地上翻了个滚,然后伸展身子往前爬。
她的脑子嗡的一下,明显感到脸上的肌肉在跳动,额头上似乎有汗渗出来。
她被吓到了。
她哭了起来,声音很大,小溪边上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她。
她觉得不好意思,就抬脚像停车的地方走去,贾冰在后边跟着她。等夏梦拉开车门坐上车的那一刻,她嚎啕大哭,声音比刚刚更大,像是在宣泄。
贾兵没有上车,他站在窗外掏出烟点上。
每次夏梦哭,他都会吸烟,可能是由此来表现他心中的不满亦或者是厌恶。
时间慢慢地流逝, 夏梦的哭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小声的抽泣。
贾冰拉开车门坐上来,他发动汽车,在车子开动的那一刻,他说了声,“扫兴”。
声音不小不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夏梦忍着没有扭头去看他的表情,她坐直了身子,呆呆地看着前面,只是那一刻,她心里有什么已经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