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重启中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小雨的电脑屏幕是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她的眼睛干涩发疼，却仍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这是公司系统连续崩溃的第三十六个小时，作为系统维护工程师，她几乎没合过眼。"小雨，你该休息了。"同事张明递来一杯速溶咖啡，杯沿上漂浮着几粒未完全溶解的颗粒。"系统还没稳定，我不能走。"林小雨接过咖啡，随手放在一旁已经堆了三个空杯子的桌角。
她的胃隐隐作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办公桌抽屉里还有一包方便面，但她懒得去泡。张明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会垮的。""没事，我习惯了。"林小雨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手指继续在键盘上飞舞。
屏幕上的错误提示一条条消失，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天蒙蒙亮时，系统终于恢复正常。林小雨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屏幕开始扭曲变形。她想伸手抓住桌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雨？小雨！"张明的声音越来越远，林小雨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消毒水的气味。这是林小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和挂在一旁的输液瓶。
"醒了！小雨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林小雨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母亲红肿的双眼和父亲紧锁的眉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回枕头上。"别动别动，医生说你严重贫血，还有胃溃疡。"母亲林芳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那触感让林小雨突然鼻子一酸。"我...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在办公室晕倒了，同事叫了救护车。"父亲林建国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医生说你是长期疲劳加营养不良导致的。"林小雨小口啜饮着温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这几天喝到的第一杯不是咖啡或方便面汤的液体。温水流过喉咙的感觉让她想哭。
"傻孩子，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啊。"母亲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你看看你，瘦得都脱相了。"林小雨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父亲立刻拍着她的背，母亲则紧张地按响了呼叫铃。在这一刻，28岁的林小雨突然感觉自己像个需要父母照顾的小孩子。
护士来检查后说只是喉咙干燥引起的咳嗽，嘱咐多喝水。父母这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你们...怎么来的？"林小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同事用你的手机打给我们，我们立刻就买了高铁票。"母亲说着，眼眶又红了，"看到你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妈妈的心都要碎了。"父亲沉默地削着苹果，手法笨拙却认真。
林小雨记得小时候生病，父亲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给她削苹果，只是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这么多白发。"公司那边..."林小雨下意识地想到工作。"别管公司了！"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刻压低，"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们领导来看过你了，说让你好好休息，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林小雨怔住了。
在她记忆中，父亲很少这样情绪外露。那个总是教导她"工作要认真负责"的父亲，现在却说"别管公司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雨像回到了童年。母亲每天变着花样煲汤，一勺一勺喂她喝；父亲则负责读报纸、调电视，甚至帮她梳头发——虽然手法笨拙得扯疼了她好几次。"爸，我自己来。"当父亲第三次试图帮她扎马尾时，林小雨忍不住笑了。"你躺着别动。"父亲固执地说，"小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扎辫子吗？"林小雨愣住了。她确实记得小学时父亲给她扎辫子的情景，那时她觉得父亲的手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现在这双手布满了皱纹，还有些颤抖，但温暖依旧
。住院第五天，同事张明和王莉来探望，带来了水果和部门同事集体签名的卡片。"系统运行得很稳定，你别担心。"张明说，"经理说了，等你回来要给你加薪呢。"林小雨笑了笑，却没有以前听到加薪时的兴奋感。她注意到张明眼下的黑眼圈："你们也很辛苦吧？""还好，就是..."王莉欲言又止，"大家都很想你。没有你在，遇到问题总觉得少了主心骨。"林小雨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自诩为团队不可或缺的人，却从未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倒下了会怎样。
她一直以为拼命工作是对团队负责，但现在看来，保持健康才是最大的负责。父母送走同事后，林小雨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观察过周围的世界了。"想什么呢？"母亲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妈，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林小雨低声问，"你们辛苦供我上大学，指望我出人头地，结果我却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母亲的手紧了紧："傻孩子，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什么出人头地，那都是次要的。"父亲也走过来，罕见地摸了摸她的头："小雨，爸爸以前总跟你说要努力工作，是爸爸不对。工作是为了生活，不能本末倒置。"林小雨的眼泪突然决堤。
她一直以为自己拼命工作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却原来父母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成就，而是她本身。出院那天，林小雨站在医院门口深呼吸。空气中有雨后泥土的芬芳，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她突然发现，这些简单的美好，在她埋头工作的日子里被完全忽略了。
"走吧，回家。"父亲拎着她的行李，母亲挽着她的手臂。林小雨点点头，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她不会再为了工作牺牲健康和与家人相处的时间。系统崩溃了可以修复，但生命只有一次，不该在无休止的加班中耗尽。回到家，林小雨打开电脑，给经理写了一封邮件，申请调整工作时间和内容。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认为团队需要建立更合理的轮班制度，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充分休息。"合上电脑，她闻到厨房飘来的鸡汤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