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模糊的“小孩”

前段时间，有个保洁阿姨来问我目前公司是否有什么职位在招聘，她娘家的侄子大专毕业很久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看看公司有什么活儿吗？”阿姨说“干什么都行。”

做过招聘的大概都知道，HR最怕的其实就是“干什么都行”的求职者，自己没有明确的岗位、职位目标，不提前给自己定向和定位，有的甚至连份简历都没有，来应聘了才问“你们都有什么岗位？”好像真的什么岗位他（她）都可以胜任。

我就说让你侄子到公司面试吧，我跟他谈谈了解一下情况，看他能干什么再说。

然后有一天，那小孩就在他姑姑的引领下到了公司，我让他填了履历表，带他到小会议室面谈。其实也不能算是小孩了，90年的孩子都已经24周岁眼看奔三了，他姑姑带他过来的时候说“那小孩过来了”，我也就称他“那小孩”了。

那小孩整个面谈过程中无精打采，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连头都没抬起来过，跟我这个“面试官”始终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我说你是学过汽车维修的，去汽车4S店工作不是很对口吗？他说不想去。问为什么？那小孩喏喏坦诚“我实习的时候干过几天，太累了！”

又问父母做什么，答曰自己做点小生意。

我马上引导他：家里就你一个孩子，跟父母帮忙做生意不也很好嘛？

他露出一点笑意，把头抬起一点，有些羞涩道：他们嫌我太笨了。

我也笑起来，开了句玩笑：那你父母都嫌你笨不用你，我们公司能招聘你吗？！

他没有再讲话。作为一个营销类公司，我们的确没有合适他的岗位。

然后我就让那小孩回去了，跟保洁阿姨回复说公司暂时没有适合那小孩的工作，不过，我恰好有两个在4S店工作的朋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推荐他去那里应聘，学点技术不也挺好的嘛。他大专所学的专业也跟汽车有关，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

保洁阿姨来找我，虽然公司里不能安排，我觉得还是应该帮点忙比较好。阿姨也很高兴，我就给朋友打了电话，又把朋友的电话给了她。

听说那小孩执拗了两天，还是听家里人的话，从了这个姑姑的建议，去4S店上班了。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月，有一天在卖场碰到保洁阿姨，她说那小孩不在4S店干了，又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这个侄子：

那小孩一点儿也不懂事！俺不管了，也管不了！他爸妈都管不了他，毕业两年了也不出去工作。他爸爸做点小生意也挣不了多少钱，你说能管他一辈子吗？！他妈妈重度糖尿病，成天吃药……在4S店又干了才几天啊？就不想去了，回去还跟他妈妈发熊“你要是差那七、八百块钱（学徒工底薪）就给我去买上保险，我去死，死了你就能拿到钱了。”

这是一个已经24岁的儿子对身患重病的母亲说出的话啊！

我在楼道里听阿姨讲这件事，居然替那个糖尿病妈妈心生寒凉。父母不能养孩子一辈子啊，父母的职责是培养孩子有独立照顾自己人生的能力，而这小孩都已经24岁了还没有足够的成长，不独立又不知感恩，甚至还在以放弃自己生命的方式勒索、敲诈自己的父母。

不过这又怪谁呢？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小孩的模样。对了，他在面试的时候始终没有抬起过头，他的模样自然模糊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