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38）
第三十八章：后悔
”告诉我你现在身体的感觉。“这时兔子说。
”身体的感觉……感觉糟透了……我后悔死了，心口窝的地方好像被剜出一个坑似的……我太后悔了，刚才没发火就好了，兔子！可不可以坐时间机回去，重新把过去改过来。我想有话好好说，不想对我爸妈发脾气！”
“跟我来。”兔子这时竟自走出了电梯。
“喂！你不要又消失啊！这么黑乎乎的！”丽莎双手环抱着双臂，小心翼翼地跟着兔子走下了电梯。
电梯外面一片灰蒙蒙的，不是漆黑一片，但是能见度很低。
“哎哟！”丽莎的脚绊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几乎摔倒。
“坐下吧。”这时兔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哎？”丽莎隐隐约约看见兔子在旁边的地上坐着。脚下刚才绊住自己的好像是个垫子。
丽莎于是也就地在垫子上坐下来。垫子又大又软，她就势拿起垫子的一角，环抱在胸前。
“告诉我你现在身体的感觉。”这时兔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我感觉心口窝被剜了一个大坑，我后悔死了，快带我回到刚才把过去改一改吧。"丽莎蜷缩着身子，抱着垫子说着。
“回不去了。”兔子说。
“啊？！哎呀！那怎么办啊！”丽莎一边说一边把脸也埋在胸前抱着的垫子里。“那怎么办啊……救救我啊，兔子……”
“继续告诉我你的感觉。”兔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感觉特别不好，我特别讨厌我自己，我怎么总是控制不住我的脾气，我对不起我爸妈，我内疚死了，我总是做不好事情，总是对不起我爸妈……”
“告诉我你身体的感觉。”“我觉得肚子里也被剜了一个大坑……”丽莎的身体蜷缩地更紧，脸紧紧地埋在垫子里，“我想快点躲起来，我受不了了，我想消失……”
“丽莎，抬起头来，看着我。”
“不要。”
“深呼吸，放松身体，丽莎。”兔子的声音响起。
丽莎闻到一阵强烈的薰衣草味，她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脸渐渐从垫子里抬起来。
“呼……呼……”丽莎猛然想起来兔子之前一直对自己重复的话。“放松……呼……松……”丽莎一边放松，一边松开了刚才紧紧抱着的垫子。身体越坐越直。
“我想起来了……呼……”丽莎一边深呼吸，一边若有所思地对兔子说，“如果放松身体，放松呼吸，感觉就会改变……感觉一变，脑子里的想法就会变……”
“告诉我你现在身体的感觉。”
“嗯……我感觉好点了，胸口和小肚子刚才好像被剜了大坑，现在那个感觉开始减弱了，”丽莎这时坐得很直，挺起胸膛，“我感觉挺有勇气的，我想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结果是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我跟父母大发脾气之前，我们是从‘内疚’楼层的电梯出去的！我看到父母感觉特别的内疚，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因为老也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丽莎突然激动起来，身体不自觉得向前倾，继续说着。
“后来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感觉，就忍不住发了一顿脾气。这个发脾气的冲动，就好像我的身体在对应一个危机似的。好像我的身体在感觉不好时，就要对‘危胁’做出反应，而我当时本能的反应是‘大发脾气’！当时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还有刚才，我又特别后悔我做过的事，然后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特别愧疚的感觉里，对面虽然没有真正的‘威胁’，我的本能反应却仍然是‘躲起来’和‘逃跑’……”
“我想起来了！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听过的，动物遇到威胁会有这个‘战斗或逃跑’的反应。比如小鹿遇到大老虎，本能的反应会是‘逃跑’、‘装死’、或者‘攻击’”。这个是哺乳动物脑的功能，人也有一模一样的大脑结构！我的身体把不舒服的感觉也当成了‘威胁’，所以有了‘逃跑’或者‘攻击’这样的反应！当时发脾气就是我在‘攻击’！呼……”恍然大悟般地说了一大顿，丽莎突然感觉很累，她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垫子。
“有一个地方我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愤怒这么有害的情绪，会是在更高的楼层？”丽莎这时问兔子。
“告诉我你在发脾气时的身体感觉是什么样的。”兔子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说。
“嗯……我感觉身体好像胀满了气的皮球，好像是火山喷发的感觉。当时脑子里也会有声音说，‘冷静，发脾气没有任何好的作用，我有足够的经验的’。但是就是停不下来，狠话一句接一句。好像说出来，就很有力量，自己就很有理，就都是对方的错，自己是受害者……”丽莎说到这里，仿佛若有所思。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好像是惯性似的，一句接一句。感觉是对方对不起自己很多年，自己一直压在心里，只有这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才说出来。感觉一旦停下来，自己就下不来台，只好一直说下去，好撑在台上，于是一直都固定在受害者的角色上。对了，之前的那个愧疚的感觉，好像是往里面剜了一个坑，发脾气的时间就好像是箭头向外指的，自己就感觉很有力量……”
“啊……”说到这里，丽莎又再停下来，想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我好像明白了……怒气会让人感觉好像突然有了力量，所以会感觉忽然之间情绪上升。但是这个过程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后来电梯又会下降对吗……”
对面正在扇香炉的兔子没有说话，但是对丽莎点了点头。
“反正不是箭头往里指，自己难受，就是都怪在别人身上，自己感觉舒服些。但是这个舒服也只是很短暂的，之后稍微冷静下来就又会很后悔。因为发脾气是特别不成熟的表现，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发脾气，结果自己却忍不住对别人发脾气，就特别自责……”得到兔子的肯定，丽莎又再接着说下去。
“其实应该不用这些激烈的反应的，对吗？呼……”丽莎这时长出一口气。“应该有办法不用这种要么自责，要么责怪别人的方式的！人类已经进化到今天，应该不用总是像动物那样只是靠本能来行动的……呼……”
“你说我要是就原谅自己了会怎样？其实我父母也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做他们认为对我好的事情……你说我就完全原谅他们了会怎样？可不可以谁都不怪罪谁……但是我对他们一顿大发脾气，万一他们不原谅我怎么办……”丽莎越说越小声，又紧紧地把垫子的一角抱在怀里。
停顿了一晌，她突然松开双手，长出一口气：“呼……我不管了，兔子，不管未来会怎样，不管我会再犯什么样的错误，不管别人怎样评价我，喜不喜欢我，我都原谅我自己！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我自己的情绪和想法，所以我选择不管怎样都原谅我自己，跟我自己过不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选择完全接纳我自己，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勇敢面对！”
“不管结果是什么，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都勇敢面对！”丽莎这时站了起来，双手举高，一边向天空挥动着双手，一边大声说着。
这时空间里的灰暗快速散去，窗帘自动打开，窗子大敞四开，阳光从外面射进来，丽莎听到四面八方雀跃的鸟鸣。
“上来吧。”兔子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上了飞毯，伸手召唤丽莎。
丽莎想问是什么情况，但是又没有问。她一咕噜爬上了飞毯，抱住毛绒绒的兔子。“不管去哪儿，经历什么，我都勇敢面对！”丽莎大声说着。
飞毯载着丽莎和兔子，竟直从敞开的窗子飞了出去。回头看去，丽莎看到自己从一个高耸入云的大楼中飞出来，往下看，越往下越笼罩在黑雾中。往上看，越往上越明亮，最上面金光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