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河东，河西（18）
（18）犯浑
胥有力推开饺子店的大门，冷风“呼”地一下灌了进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眯着眼睛看看雪花，竖起衣领，快步向钱弘坤家走去。
“犯浑，犯浑，犯个鬼的浑。”胥有力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能跟谁犯，又能怎么犯？跟钱弘坤犯浑，那不等于自找死路？工程没有完结，和大包工头闹僵，什么后果，等着哭吧！
“犯浑，犯浑，跟自己犯浑不行吗？”胥有力设想，只要钱大包头能给他结工钱，就是把他打一顿，他也会乐意。谁叫欠账的是爷，讨账的是孙呢！
街边，一个卖水果的老人正在把一件件苹果提到店铺里去，他搬苹果的双手冻得通红，头发、眉毛、胡子上都沾了一层薄薄的雪。胥有力走上前，买了一件红富士。看到和父亲年龄差不多大的老人，他总会想起父亲离开的那一幕，如果父亲还在，说不定自己现在就不用讨账了。
提着红富士犯浑，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现在，他的战略是笑、笑、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是个提着红富士的笑脸人呢！
胥有力再一次敲响了钱家的防盗门，钱太太从防盗门的不锈钢柱往外一看，发现又是胥有力，准备马上把门关上。这时，听到老钱在屋里发话了，“谁呀？”“我，我，胥有力呀，钱总！”胥有力恨不得跳起来把自己瘦小的身体从不锈钢柱里塞进去。
钱总腆着大肚子从屋里踱了出来，“咦，小胥，这么冷的天你还在这里，真是服了你了。”钱总走上前打开防盗门，做出了请胥有力进屋的手势。
胥有力把苹果提进屋，笑眯眯地说，“路边遇上了，就带来了。”钱总叹了一口气，“唉，小胥，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干嘛还花那些冤枉钱呢？”钱总一指沙发，胥有力坐了下来。真皮沙发软得像刚出锅的馒头，胥有力轻轻地坐下去，看一下钱总，又看一下地面。
“钱总，年底了，工人天天对我实行围追堵截。”钱总笑笑，不语。“这段时间我都要成军事家了，天天练突围，还请您可怜可怜我吧！”胥有力一脸的苦相。“小胥，你就不要说突围了，其实我更难。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因为建设项目资金到不了位，我也是天天被追，东躲西藏，过的什么日子嘛！”
胥有力脸色黯淡不已，“这个年怎么过？”胥有力真不知怎么办了，“钱总，我的家底您是知道的，我们工程队也小，工程款说起来也不多。您家大业大，拔半根汗毛给我们就足够我们过年的了！”
钱弘坤看出来了，胥有力是真困难。虽然他自己在这个工程上目前还没进账，但他好像又不能像对待其他小包工头那样对待胥有力。胥有力机灵、亲热，他对你一笑，总能让人感到十二分的实在。
“唉，你厉害，胥有力！老婆，你把昨天我讨回来的老账拿出来，给小胥，让他先渡下难关！”
钱夫人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取出一包钱来，往桌上一扔，“今年过年真要喝西北风了！”
“嫂子……”胥有力涨红了脸，手足无措。“没事，拿上！”钱弘坤挥挥手，不过你要给我写张收条，怕你赖。
胥有力打开包钱的牛皮袋，百元一扎的，五十一扎的，还有十元一扎的。胥有力认真清点完，共二万四千八百五十元。
胥有力在牛皮纸上认真写上“今领到钱弘坤市第一医院住院大楼首期工程款二万四千八百五十元整，领款人，胥有力，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日。”
胥有力把写好字的牛皮纸裁好，双手递给钱弘坤。钱弘坤接过一看，嘴角不由微微一翘，“你小子，厉害，滴水不漏。”
临走时，胥有力抽了两百元放茶几上，笑着说，“给侄子的一点心意，今天打扰了，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
胥有力走后，钱弘坤忍不住感慨，“这小子，是个干大事的人。”
胥有力下楼后才想起吃饺子时跑急了些，没问尹殊今晚住哪里，要不今晚还可以省个房费。
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人走上去，马上就留了一个黑黑的脚印。没有风，胥有力感到暖和多了。他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便宜旅馆，将救命钱紧紧抱在胸前，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清早，胥有力便乘坐最早的班车回到了万川的家。那时，吴梅刚刚起床没多久，正在打扫房间，透过窗户，她看到胥有力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正往家里晃，她猜想事情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在吴梅面前，胥有力向来瞒不住自己的内心，所以他干脆高高兴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给吴梅汇报了一番。两口子坐下来一算，这笔钱刚够付工人工资的，到自己手上基本就没什么了。好在将工人打发了，事情也就简单多了。他们赚的钱还都在钱弘坤的账上，从账上看应该是很大的一笔。
这样的结局，远胜于欠工资了。吴梅的服装店，生意并不差，只是房租水电各项开支算完，所赚并不惊人。不过不管怎样，比呆在秋水镇还是要好很多！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吴梅担心，就是结婚差不多一年了，可自己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话说胥有力离开饺子店说要去犯浑时，尹殊是多少有些担心的。他也后悔居然忘了问胥有力的住处，要不晚上还可以聊一聊。
尹殊和他父亲尹大川一起住在百花县城的国光宾馆，父亲的住宿费是可以报销的。只是尹殊回到宾馆，父亲已经出去了，一夜未归。
第二天清早，尹大川回得很早，他几次想说点什么，可一看到尹殊沉下来的脸，也只能作罢。
准备上车了，尹殊意外地发现父亲的副驾驶上多了个女人。粉底厚厚，卷发蓬松。“这……这是你巫……巫……巫姨，她……她也去……我们镇！”尹大川好不容易把一句话憋出来，尹殊看看他们，“嘭”的一声关上车门，铁青着脸，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
无戒365行动日更营 第七十九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