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株月季偶遇
是姜老师的《等待花开》触动了我,记忆里同样有一株未开的月季刺痛我敏感的神经。
那是春节,疏落的小村。有零星的春雨,轻洒铺满泥土的小路,很诗意。
我随心漫步上塬,想着应该有浪漫的艳遇吧,这么美的日子,实在不应该被辜负。
穿过铁道洞,左拐,是一片杨树林,厚厚的落叶铺满黑褐,松软颓败,别有一种唯美的感伤。继续上塬,路逐渐陡起来,崖畔不少酸枣树、柿子树,挺着光秃秃、黑魆魆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了无生机。塬田里倒是有苍黑的松树,灰头灰脸的绿,像没人管的野孩子。忽然一丛竹林在小路拐弯处闪现,有竹林便有人家,有生机,到底让我寻到烟火气息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这里一定是很有禅意的去处,我心一喜,脚下也轻快起来。果然,上得一个陡坡,红砖黛瓦,我暗笑自己竟然从城市徒步这里,真是不合时宜。
我转身准备返回,这时,意外发现旁边有个很大的花园,殷殷招引我走进去。常绿的冬青、矮松、女贞,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花树和草儿,虽有枯枝败叶,但春意不乏,都有冒尖的新芽褐红绒油,泛着绿意,好一个世外桃源。
这时,一抹鲜艳的红,突然跳入眼帘,浅春里怎么会有这么明艳的花儿?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绽放?难道它竟然不顾忌自然规律不懂余寒如刀的肃杀?我忙凑身过去,原来是一枝月季经年的花苞,红色的花瓣严严实实地裹着花心,斜斜地立在风里。我不禁惊异于它的辛苦经营,我从来没见过经历寒冬侵袭,摇曳在初春的料峭寒意中的月季!我怀着敬畏、带着感动,轻轻抚摸着它,没有夏日月季的娇艳润泽,却自带一种坚硬冰冷。我看了看它的枝叶,褐色干绿,大约是在万物颓败谢幕之时及时收敛了水分来保全生命吧。
凝视着这一株未开的月季,我的心隐隐发疼。我想问一问,你到底醒着没有,还会不会继续开放完成生命全部的过程?为什么在别的月季灿烂过后你才迟迟睁眼,是欢喜着热闹之外的冷清和寂寞,还是孤芳自赏的清高?是混混沌沌的胆怯,还是不屑于和众花争宠?或者你原本竟是母亲忘记的弃儿,独自挣扎着顶出花蕾,不料就遇到了寒霜,于是不得不用重重花瓣裹紧花魂?这一株经年的花苞啊,过去的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蜜蜂蝴蝶光临你,有没有寒霜冰雪折磨你?我看不见,你也不语,沉默是你的姿态,朱红是你的言语。也许,作为一枝花,你终其一生不曾怒放,因为你错误的选择了时节,但是,你用一抹朱红向寒冷挑战,走入了春天,这是你的所有伙伴不曾有的沧桑阅历。我愿意相信你此刻还醒着,心醒着,眼就醒着,你一定会看到那个浪漫的春天,这恐怕是那些在秋末耗光了所有精力化作尘埃的众花的不幸吧。
新年的雨滴轻轻吻着解冻的泥土,也吻着这株月季旧年的花苞。安静而唯美,一如这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