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意

    终于到了望海桥。倚在栏杆边上，眺望对面的城市，准备享受强风劲吹的快乐。忽然一阵急雨，伴随着阵阵海风，狠狠往脸上打过来。我顿时懵了。

    左边拥抱的情侣突然松开彼此，逃也似双双跑了。右边有一中年人，赶忙撑开雨伞，无奈风力之大，伞差点飞走，只好蹲下来。倒是一个小男孩，格格直笑，嘴里连说“下雨啦，下雨啦，爸爸我们快走”。父子俩没有带伞。孩子就这样在雨中一蹦一跳往回走。父亲在后边跟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似有笑意。

      这扫兴的雨！我本来还想在桥上待一会儿的。下午窝在家里把《青蛇》重温一遍。影片从头到尾，天潮潮地湿湿，氤氲弥漫的水气里，爱恨情仇，缘起缘灭，倒也诗情画意。但此刻的我，忍受着劈头盖脸的雨，以及阵阵要把人刮跑的风，可一点不觉得诗意。电影和现实果然是两码事。桥很长，且无遮蔽之处。好不容易和大伙一起到了公园附近的小亭子避雨。虽说是小亭子，可头顶却是镂空的。设计这个亭子的人，当时估计是审美癌发作，而忘却了实用性吧。

    查了地图，如果直接从公园这个口出去，坐公车或地铁，要走好远的路，且这条路对我全然陌生。要么在公园里按着原路返回，去坐过来时下的公交站。思考再三，我选择了第二条方案。此刻，雨还是淅淅沥沥，时断时续，天上云也是阴晴不定。在周围人同情的目送中，我跨上了车。心里暗道：妈的，反正淋雨又不是第一次了。还好，这不是帝都的雾霾雨。这是南方某沿海城市的雨。

      当我骑上车，有了速度，雨还是雨，风还是风，但世界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左手边是公园绿树成荫，右手边海浪翻涌不息。草木的清香，海水的腥气，甚至头发被雨水粘湿后散发的味道，莫名让人心旷神怡。我深深呼吸，感觉在经历某种脱胎换骨。

      经过一座桥。朦胧中，突然想起来，傍晚过来时，在这座桥上，老妈给我打电话。当时面前耸立的大楼顶部，霞光万丈，绚烂夺目。周围有很多人纷纷拿着手机拍照，捕捉这令人窒息的瞬间。很想和老妈说，能不能先挂断，我先拍张照先。但终究没有这么做。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看着晚霞在我面前卷舒聚拢，然后淡入天际，只剩浅浅霞光。静谧，安详。

      而此刻，谁知道呢，周围昏暗一片，风急雨大，我全身几近湿透。自然的变幻莫测，非人类所能理解。可或许就是这种变幻莫测，才令人如此着迷吧。我不停用手扒开落在眼睛上的头发，下坡时甚至把一只脚用来做刹车，因为风太大了，很担心车倒人翻。突然，周边一个人影骑车擦身而过，我抬头，正好看到他甩了下头发，露出一双坚定的眸子。我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不是为了赶紧到达目的地，而是因为，在这雨中骑车，实在是别有一番欢喜和快意。

      穿过桥洞，看到好多人聚集在那儿躲雨。快到了。我也停下来，锁好车。雨势渐小。我决定穿过公园去到公交站。一路上，撞见很多散步和跑步的人。原来喜欢在雨中运动，大有人在。抬起头，看见一架飞机发着光，在深灰浅灰的云层里穿过。近处远处的大楼，已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走上阶梯，回头看望海桥，此刻在海中遥远的某处黑暗里泛着微光。不禁心中默念苏子那句：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要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喜欢，这样遇到心动的人和事，才能继续有喜欢的能力。世界很大，一场雨里，可失意，也可诗意，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