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犬奇缘
编者按：我不常写甜宠文，但这次想借爱情故事的壳，探讨女性的生命价值和人生意义。故事里有我心仪的男主角！在这个严酷的寒冬，希望你们会因为这个故事而被温暖，被感动……故事略长，请耐心读完。（本文为《犬爱》系列故事中的一篇）
楔子
34岁的灵紫带着耳机在小区夜跑，爵士风的轻音乐伴着夏夜凉风，让她有种随风起舞的轻盈感。
灵紫在信息研究所工作，副高职称，这工作听起来体面，但压力真的大——当硕导、搞科研，还要对接企业做项目。
像此刻这般，拥有一段心无旁骛的空闲，对她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但夜的舒爽很快就被不速之客搅扰了。
从暗影里窜出一只狗。
狗站在马路中央，幽灵似的盯着她，浑身的毛乍着。
灵紫吓了一跳。
她是养过狗的，知道不能转身就跑。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会看到相当滑稽的一幕——在空旷的小区街道中央，一位长腿美女弯下腰，对着狗拼命比划：“嘘，走开，别跟着我！”
当然，根本不管用——狗歪头看灵紫，像看一个傻子。
灵紫只好假装淡定地转身，往公寓走去。
但狗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真是见鬼了，大半夜的，独居的她竟然被一只狗盯梢了！
在大厅等电梯的时候，狗的目光机警地在她和电梯门之间流转，电梯门一开，她伸腿，狗也跃跃欲试，每一次，它都精准地跟她同进同出，动作丝滑无声。
灵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它抬头看她，眼神是无辜，还有藏不住的机敏。
灵子怀疑自己遇见的不是狗，而是穿越到狗身的油腻男。
她扑哧笑了：“怎么滴？你还想跟我上去喝一杯？”
灵紫意识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狗，而是深谙都市生活的宠物狗，它跟它的主人走失了。
作为曾经的养狗人士，灵紫动了恻隐之心。
午夜12点，灵紫把狗带回了家。
吃完灵紫拌的酸奶麦片后，它匍匐在门边，下巴搁在地板上，半垂着眼皮，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在对灵紫说：“谢谢犒劳。你尽管去休息。我在这里守门。”
灵紫蹲下，摸了摸狗头：“嗯，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其实一点也不油腻……”
在找到狗主人之前，灵紫决定先收留下它。
02
周末傍晚，下楼取快递还不忘塞着耳机听报告的灵紫被一只递传单的手拦住了。
“麻烦您看看，见过这只狗吗？”手的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灵紫凝神两秒，脱口而出：“你是‘狗精’的主人？”
“什么‘狗精’？它叫托尼！“
“托尼？！”
灵紫忍住笑，这名字可真油腻！
半个月过去了，灵紫还以为不会再找到‘狗精’的主人了。
她心里涌起小小的失落。
她和狗精已经建立了感情——白天她去研究所，只要留足零食和玩具，狗精能乖乖待一天；傍晚回家，狗精总是欢快地迎接她；就连夜跑，有狗精作陪，跑到半夜，也不会犯怵。
灵紫没好气道：“这都丢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才发传单啊?还以为没人要了。”
小伙子赔笑：“我住隔壁小区的，没想到它窜到这儿来了。我在我们小区宣传栏里贴了寻狗启示，上周末在附近几个小区都发传单了……”
灵紫没再接话，上周末她去大学做报告了，他就是来发传单，她也看不到。
“在这等着吧。给你牵下来！”
小伙子像没听到似的，还是紧跟着她。
她站住，转头，皱眉盯住他。
作为独居女性，她不愿在陌生人面前暴露住址。
他还是讨好地笑，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咬住唇，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是充满了少年感的一张脸，这年纪估计比灵紫带的研一的学生都小。
灵紫想，男孩跟着她，也许是怕她半路反悔，有去无回，私吞了他的“托尼”吧。
电梯门一开，少年不请自来地紧跟灵紫，灵巧地闪进电梯。
灵紫不禁想起初遇狗精时，她和它，一人一狗，在电梯口对峙的滑稽场面。
她不禁自语：“我说呢，原来是跟你学的……”
“啊？你说什么？”
灵紫笑着摇了摇头。
门一开，狗精嗅到主人的气息，呼地奔过来，蹿起三丈高。
看那架势，如果有手，它能直接搂上少年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地。
灵紫看得有些吃味儿——啧啧啧，果然是人狗情深啊！
灵紫把给狗精买的零食、玩具、尿垫都装进一个大布兜里，递给少年：“一起带走吧，我留着也没用。”
少年站着不动：“那个……你的微信？……嗯……我启示上写了啊，‘必有重谢，现金2000元’。再说，还麻烦你花了这么多钱！”
灵紫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看他样子，不过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多少收入？
“把狗看好就行了，下次不一定这么幸运了！”灵紫拉门，下逐客令。
少年一面往外退，一面垂死挣扎：“哎哎！总得让我请你吃顿饭！“
灵紫最讨厌应酬吃饭了，再说，跟这么个小毛孩有什么可聊的？
脸消失在门缝之前，少年喊道：“那个……我叫罗毅！很高兴认识你啊——！”
狗精也被牵出去了，从门缝里退出的狗头，眼神凄哀哀的，门关上了，还能听到它夹杂着呜咽的叫声。
灵紫突然有些心软。
该留个微信的。
以后，能去看看狗精也好。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觉得可笑。
03
一星期后，信研所所长办公室。
灵紫向所长提交完实验数据，刚准备走，57岁的赵所喊住她：“咳咳……灵紫啊，跟你说个事……新进来个实习生，今下午报道，你带一带！”
“赵所，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带实习生！我手上已经有8个硕士了。这半路塞进来的，您还是安排给别人吧！”
来研信所实习的多半是为了镀金——有了在信研所实习的经历，就算留不下，将来考博或去别的单位应聘也是漂亮的履历。
实习生们多是各种关系塞进来的，灵紫不想在他们身上多耗费时间。
所长摸了摸半秃的脑门，也不恼：“哎呀，带实习生，跟你当硕导不矛盾，不都是带新人吗？实习生还能帮你打下手呢！”
“哦，照您的意思，这还是为了缓解我的工作压力了？”
所长苦笑，皱着眉抚头：“你们啊，各个都冲我喊累，哎哟，可怜我都是要退休的老人了，还天天为这些糟心事烦心……”
灵紫听不得他诉苦：“得得得，您老人家快别嘟囔了，我带行了吧？”
所长一咧嘴，露出老顽童的笑。
灵紫走到实习生工位上。
穿着白T恤的男孩子从办公桌前“嗖”地立正站好：“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
话说到一半，男孩眼睛突然一亮：“是你？！”
灵紫皱眉，搞不懂此人干嘛露出“中了六合彩”的表情。
“狗——！托尼！”还是中六合彩的表情，但拖长了语调。
灵紫突然反应过来，新来的实习生竟是“狗精”的主人！
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寒暄都省了：“嗯……走吧，刚送来一批实验器械，你跟我去搬！”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罗毅！我叫罗毅！”
罗毅讪笑着：“真没想到啊，世界可真小！”
他侧头看灵紫，满目欣喜，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跪倒在灵紫面前。
灵紫伸手去拽他。
罗毅脸红到了脖子根，偏还要故作老成：“再次相遇，激动难耐，你看我腿脚都不利索了！”
灵紫遏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老天，难道就没人告诉他，他不适合这种老派又油腻的语风？
仓库地上并排着四个大纸箱，罗毅吐口气，很男人地撸起袖子：“灵紫姐，放着我来！”
灵紫像没听见似的，弯腰把两箱器械摞起，麻利地一起搬起来，然后对罗毅努努嘴：“剩下两箱，你的！”
望着灵紫矫健的背影，罗毅尴尬地吞了口唾沫。
灵紫十分不女性化的一面，让他的“爷们气”显得很滑稽。
指挥着罗毅把东西安放在实验室后，灵紫说：“行了，去你工位吧。对了！我不是灵紫姐，也不要叫陈主任，要叫陈老师。”
罗毅争辩：“可我不是你学生啊！我是来工作的，我硕士都毕业了！”
“在我眼里都一样！还有，严肃一下纪律，所有的实验器械，没经过我允许，不能擅自使用。”
04
“灵……陈主任，到饭点了！”
灵紫正对着电脑冥思苦想，门口探出一颗脑袋，是罗毅。
他以饭卡没办下来为由，跟着灵紫在内餐连蹭了一星期的饭了。
灵紫不胜其烦。
原本，她吃饭时，还可以用手机看看新闻，读读闲书。
但现在，吃饭时间变成了罗毅的访谈时间。
“陈主任，你那篇关于信息安全的论文，数据分析好严谨啊……”
“陈主任，你原来不是在D城的信研所吗？为什么三年前转到C城来？”
“陈主任，你比较喜欢中餐还是西餐啊？”
……
灵紫不理他，键盘敲得噼啪响。
罗毅还站在办公室门边：“我等你啊。”
“你的饭卡今天不是发了吗？”
罗毅不知道，他的饭卡是灵紫亲自催办公室主任加急办出来的。
当面被戳破，他只好厚着脸皮掩饰尴尬：“呃……是啊，不是……你连着请我好几顿了，我这不想着也该我回请你了嘛！”
灵紫深吸一口气，把电脑合上，走过来，盯住他：“罗毅，我提醒你，你来这里是实习的！我是你的导师！”
罗毅咽了口唾沫，也盯住灵紫：“陈主任，我也再次订正你，我是来工作的，你是我领导，不是导师。再说，就算是导师，也没说老师和学生不能一起吃饭！”
灵紫不接话，歪头看他，眼神是看破不说破的洞悉。
她这副看小屁孩的表情，激起了罗毅的血性。
他索性豁出去了：“好！那就直说吧！你、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小？我告诉你，我是94年的，周岁都27了！比你小不了几岁！”
灵紫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他莫名有些恼火，一通话听起来像在抱怨：“你说说你啊，好歹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受过教育的当代新女性！怎么观念还这么陈腐！？女的比男的大几岁又怎么了，这、这能算什么障碍啊？！”
到底还是年轻，这样就把心里话给逼出来了。
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灵紫觉得着实好笑。
她垂下眼眸，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这是公平的问题——无论是师生，还是上下级，我都是权力的上方。基本的道德观我还是有的——我不能用权力霸凌你。”
灵紫迈着大步走了。
只留罗毅一人在原地气结抓狂。
他懊恼半天，憋出一句：“陈灵紫，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也要念个博士给你看！”
05
灵紫的科研组新中了国家级课题，早上一来，赵所就乐呵呵地发了几张电影票，说让大家放松放松。
晚上6点半，诺兰的经典电影《星际穿越》重映。
组里的年轻同事兴致都蛮大。
灵紫算是半个诺兰迷，于是，不爱凑热闹的她，也顶着当电灯泡的尴尬，搭了同事的便车，往电影院赶。
同事是一对小情侣，男的博士毕业，应聘进来后，今年把学妹未婚妻也带了过来。
两人已经有所克制了，但还是挡不住久别重逢的小情侣之间你侬我侬的气氛。
灵紫悄悄瞄了眼票号，幸好，跟他们不在同一排。
车停好，女同事忙着收拾车上带的零食，灵紫麻利地下车：“我先去个厕所。你们走的时候，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车回家！”
灵紫舒了口气，她是有点轻微社恐的——站上几百人的大讲堂不觉得紧张，可面对熟人时，却时常尴尬得想遁匿。
今晚，她只想安静地看一场电影。
可偏偏老天不让她如愿
——刚进大厅，耳畔就响起熟悉的男声：“陈灵紫！”
她诧异地扭头，是罗毅。
他穿着笔挺的衬衫，头发似乎也仔细打理过。
“怎么，看不起实习生啊？所长发的电影票，我也有！”罗毅掏出票晃了晃，露出两颗虎牙，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
灵紫无奈，他这副死皮赖脸的劲儿，真像他那只名叫“托尼”的狗。
入场了，罗毅紧跟着她，落坐在她旁侧。
电影开场后五分钟，罗毅从包里取出个乐扣方盒，用胳膊肘碰碰灵紫。
是一盒五彩缤纷的水果捞。
罗毅凑过来，压低声音：“放心吃，我自己做的！纯天然，用的是无糖酸奶。”
生怕他开启呱噪模式，灵紫只好接过来。
嗯……别说，味道还不错。
电影过半，罗毅又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杯饮品，递过来。
灵紫连连摆摆手。
罗毅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不是饮料，是我自己做的！纯天然，没加糖，用的鲜椰汁和芒果肉……”
灵紫听见心里的小人在吐槽：瞧，又来了，又来了……
她赶紧接过来，带着“怕了你了”的表情，仰头喝了一大口。
嗯……别说，味道也不错。
灵紫怀疑罗毅根本没在看电影，因为当她刚把果汁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马上又适时地递过来一把勺子。
他的脸又凑过来，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气息：“果肉别浪费了，泡了椰汁的芒果肉，那叫一绝，你尝尝……”
灵紫终于绷不住，轻笑了出来。
就像他说的，泡过椰浆的芒果肉，口感绵软，还浸着椰奶的清甜。
果肉盈满口腔的清甜，有点像她此刻的心情。
离婚后，也曾经独自看过很多场电影，但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男性体贴地照顾，却是很久没有过的经历了。
前夫已经开始新生活了，表面看来，她过得好像也不错，但只有自己知道，所有的忙碌都是假象，她的心还尘封在那段历时6年的婚姻里。
34岁了，她不再年轻，可也并不衰老。
她没有再婚的打算，但如果……如果……只是谈一场恋爱呢……？
她下意识看了眼罗毅，黑暗中，他盯着荧幕的眼眸囧囧有神，带着一股子大男孩的单纯。
电影散场了，罗毅坚持送她回去。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放慢了车速，试探地问：“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托尼？反正，也挺近的……”
她想起来，第一次，去她家接狗时，他就说过，他住在她隔壁的小区。
灵紫没回答，用眼神质疑：你该不会是早有蓄谋吧？
罗毅马上脸红了，打着哈哈：“呃……你要不想去算了……我就一提议！”
灵紫理了理安全带，干脆道:“那就去吧!正好，我也好奇托尼还记得我吗？”
罗毅的房间不大，一室一厅，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很干净，墙上贴着电影海报，电脑旁摊放着翻开的书籍，房间布置得就像刚毕业的大男孩，透出一丝学生气。
托尼本来已经睡了，此刻也摇着尾巴凑过来，在灵紫腿边绕来绕去，兴奋地跳起来舔她的手。
不亏是“狗精”，它还记得她！
她逗狗的空当，罗毅已经把切好的芒果盘端出来了。
灵紫逃似地躲进沙发里，捂住肚子。
“你不是爱吃芒果吗？”
“爱吃，也不能一直吃啊！”
罗毅搔了搔头：“也是。”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
他笑了，故意卖关子：“观察！我懂心理学！”
“切，小屁孩！”
“小屁孩不光知道你喜欢吃芒果，爱夜跑，还知道，你也有只狗，寄养在老家的姐妹那里！”
“嗯，观察得挺仔细，我办公桌上摆着‘可乐’的照片呢！照片是我发小邮寄过来的，那个快件是你帮我取的吧？”
“老家，你还常回去吗？”罗毅又开启访谈模式了，他急于想了解她。
灵紫摇了摇头，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故乡……那里除了“可乐”，好像再没有值得留恋的了……
罗毅意识到自己开启了一个不愉快的话题。
他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
在他眼里，她充满了神秘，但他很清楚，自己喜欢她，并不是出于好奇。
她确实有很多面，有时候，她直率鲁莽，有时候，又细腻得让人心疼，明明很善良却总喜欢摆出高冷的面孔……
他能感觉到，她每一面的背后，似乎都藏着脆弱。
此刻，他很想把她揽进怀里……
当然，也只能想一想。
他不敢表现得太炙烈，害怕吓到她，更怕坐实了他在她心中不够成熟的印象。
看灵紫打哈欠了，罗毅主动说：“你好像累了，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当然想让她留下，可他更不想被她看作是唐突、肤浅的男人。
就像做一杯手磨咖啡，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值得等待的。
而他愿意，为她等待。
把灵紫送到家门口，临走时，罗毅突然一本正经道：“那个，如果芒果皮上有黑斑了，那就不能吃了。即使里面没有坏，也要整个扔掉，你知道吧？”
灵紫“扑哧”笑了，点了点头。
小屁孩还有婆婆妈妈叮嘱人的一面，有点逗，又有点暖。
门关上，灵紫把自己扔在单人床上，眼睛闭上，她像个早恋的小女孩似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味起这一天，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从心底漫溢出很多很多的甜……
06
中秋节。
灵紫早早到了信研所，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显得有些突兀。
法定节假日，整个信研所都放假了。
她并没有忙到这种地步，只是孤身在外，办公室反倒成了节假日的好归宿。
博士小情侣热心地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但她拒绝了。
比起想尽办法不冷场的尴尬，还是独自沉浸在实验室，更让人觉得放松。
实验做到第三轮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颈椎麻木不已，她用力后仰脖子，随即听到”咔咔”的骨节声。
“陈主任，喝杯水吧！”
一杯水递到她面前，罗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灵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他又露出那种得逞的坏笑：“因为，我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漂泊人啊！“
灵紫喝了口水，眼神又落回到器械上：“你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我可没空！“
实验才做到一半，她不想丢下。
他马上接话：“好巧哦，我带了吃的！”
说完转身走去大厅，不一会儿就拎进来一盒月饼，还有一个保温罐。
这有备而来的架势，让灵紫想起那晚在电影院的境遇，她忍俊不禁：“这月饼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他也笑了：“月饼不是。但这个竹笋猪肚汤是我亲手煲的。“
他其实一大早就在信研所门侧的停车场等她，一直确信她进了大厅，进了办公室，他才又回自己公寓，亲自准备了这顿午餐。
两人来到大厅的员工吧台，罗毅把汤盛上，端给灵紫。
猪肚汤是奶白色的，不见一星油，喝起来有淡淡的鲜甜。
灵紫忍不住赞叹：“哇，刮目相看！你不但会做饮品，还会做饭？“
“那当然了，家里对我要求很严格，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开始训练我做饭了。她说，人在外面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会做饭，才是会生活！”
灵紫低头喝了口汤，幽幽道：“看得出来，你爸妈很疼你，也把你教养得很好……”
“你呢？都没听你提过你家人？”
灵紫不接话了，低头把一碗汤都喝光了。
罗毅捕捉到她的眼神，一瞬间的黯淡，很快又平静如水。这种强作的坚韧，他在灵紫脸上捕捉到很多次了。
罗毅掰开一块月饼，用夸张的欢快语气岔开话题：“来！尝尝这个，板栗味儿的，跟猪肚汤绝配！”
灵紫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妈离婚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了，都……过得还不错。”
她明明在笑，眼神却有些落寞。
灵紫打开手机，手指在朋友圈里划了划，指给罗毅：“喏，这是我爸一家。”
照片上，摆满了好酒好菜的饭桌边，发了福的中年男人身侧左边坐着个年纪比他小不少的时髦少妇，右手边则坐着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
“这是我妈一家。”
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五十出头的中年女人笑咪咪地搂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孩。
灵紫妈的朋友圈里，还配了煽情的文字：“又是一年月圆日，一家人团团圆圆，真好！愿宝贝明年高考金榜题名！”
望着照片，罗毅沉默了。
他一时还无法理解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
灵紫带着自嘲的笑，语气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老故事：“从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爸想要个男孩。可惜，我妈一直身体不太好。后来，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就找别的女人给他生了儿子。再后来……我妈也再婚了，像不甘示弱似的，她也生了个儿子……”
灵紫不再说话，静静地嚼着月饼。
罗毅的心脏像被重击了一下，有种酸涩的痛。
他想起今天早上一睁眼，就收到母亲的语音，父亲的中秋红包。
他们并不宠溺他，但该有的关爱，一点也不会少。
刹那间，他懂得了灵紫的高冷。
她并不是故意要高冷，只是生在那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没有得到过足够关爱的她，也许根本就没有学会该如何自然地释放爱意。
罗毅望着灵紫，眼神里有难掩的疼惜。
咽下最后一口月饼，灵紫狠狠捣了他一拳：“干嘛用送葬的眼神看我？接下来，你该不会是要念那句油腻台词——宝贝，从今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突如其来的玩笑，把罗毅逗笑了。
看到灵紫越来越多地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小女人的一面，他陡然生了些勇气，便借着玩笑表白：“那……可不可以呢？”
灵紫绝没想到此人会借坡下驴。
她不想伤害他，咬了下嘴唇，也半开玩笑地表态：“恋爱可以，结婚免谈！”
此言一出，罗毅“呼”地蹦起，兴奋地砸了下桌子，紧接着又做了个“空手投篮”的动作。
看他这副犯傻的中二相，灵紫几乎要笑出泪来。
不能不承认，那一刻，她心里有蜜糖样的甜。
但同时涌起的，还有不安，就像贪玩的孩童偷拿了不属于自己的玩具。
吃完饭后，罗毅继续陪灵紫待在实验室。
他已经是很得力的助手了，预计两三天才能提取到的数据，在他的协助下，灵紫提前完成了数据积累。
完成一项大任务的灵紫浑身酸痛，却心情舒畅。
“走吧，请你喝一杯？”她主动发出了邀请。
自从想通了自己也有恋爱的权力，再面对罗毅时，她就不再那么紧绷着了。
晚上，他们一起去大排档吃了烧烤，灵紫听罗毅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她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夜风清爽，明月朗照，面前少年的眼中只有她。
他的眼眸，因她的笑容而焕发光彩。
这种轻松又温暖的感觉，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送灵紫回家时，罗毅绕了个弯儿，带她去城西的观景湖。
这是新修的城市景观，知道的人不多。
湖泊对面是一片绿油油的坡地。
罗毅把外套脱下，铺在坡地上，陪灵紫席地而坐。
夜有些凉了，灵紫抱肩缩起来。
罗毅飞奔进车，取回一块驼色的羊毛披肩，罩在灵紫肩上。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个孩子。
中秋的圆月，很大很亮地挂在头顶，彷佛触手可及。
湖面倒影着月光和远处的霓虹，夜风拂过，微波粼粼的湖面像被搅乱的星河……
一切有种静谧的梦幻感。
灵紫没有说话，眼角湿润了。
很多年了，没有人陪她过中秋。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孤独，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颗渴望温暖的心封存起来。
而面前的男孩用他笨拙的热情、罗莽的坚持，冲垮了她看似坚固的心防。
甜蜜、感动，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一起涌动着，灵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她听见罗毅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灵紫……”
07
所长跟灵紫交待完任务还不走，围着她的办公桌绕了一圈：“啧啧啧，这个牌子的护眼灯可不便宜啊，得三千多！”
灵紫心里一惊，台灯是罗毅送的。她没想到，小小一个灯要这么贵。
罗毅只说，这台灯是自带感应的，人坐下，灯就亮，自动调光，最适合她这种懒人。
“哎吆，还有这桌面加湿器，小风扇，腰靠……啧啧，看来罗毅这小伙子挺细心啊！”
灵紫再次吃了一惊，仰起头来瞪着所长。
那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所长乐得看她含羞带怒的模样，火上浇油：“我怎么知道？拜托！你和罗毅在热恋，整个信研所还有谁不知道？”
灵紫的脸蓦地烧起来，她站起来：“所长，你很闲哎？要不这个课题申报书，你来填？”
所长立时住嘴，以手捂额，做头痛状，讪讪地退出去。
临了，却又丢下一句：“人家小伙子，真挺不错！瞧把你照顾得容光焕发的！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所——长——！”
平静的心湖被投下一颗石子，灵紫没法再安心工作了。
所长的调侃，让她意识到，她和罗毅之间，有点太快了。
灵紫下意识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熟悉的头像。
是前夫郑浩。
一个月前，郑浩在朋友圈里，发了母亲肺癌去世的消息。
正当灵紫在犹豫要不要发些安慰的话时，郑浩先发来了求复合的信息——
“灵紫，我离婚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混账，可是三年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放下过你！妈已经不在了，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灵紫，我想见你！“
“灵紫，让我去见你吧！”
她有些难过地发现，已经离婚三年了，可她的心绪还是轻易地就被他搅乱了。
她和郑浩从高中时就开始了懵懂的初恋，四年大学，三年硕士，七年异地恋，也没有让他们分开。
两人为了团聚买过的火车票、汽车票能铺满一整张双人床。
她在考上博的那一年，嫁给了郑浩。
当然，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曾有过惊心动魄的波澜——研三那年，在学校的例行体检中，灵紫意外得知自己患有先天性的不孕症。
痛定思痛，她跟郑浩提了分手。
郑浩急得班也不上了，连夜坐火车来学校找她。
短短几天，他瘦了，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憔悴。
他半跪在地上，握着灵紫的手：“灵紫，我们十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孩子吗？科技这么发达，咱们可以慢慢治。治不好，我就陪你丁克！再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啊，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同样被分手折磨的心力交瘁的灵紫，无力拒绝这诚挚的告白。
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痛哭，恨上天的残忍，命运的捉弄。
那时的他们还多么年轻啊！
望着郑浩流泪的脸，灵紫相信了，郑浩是不同的，和她的父亲不同，和这世上的许多男人都不同。
他们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
婚后，他们确实渡过了一段相当甜蜜的日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演，矛盾像命运早就埋下的伏笔，不可遏制地凸显出来。
先是婆婆催生，再然后，郑浩会无意间流露出对孩子的渴望——去给生了小孩的朋友随份子，他抱着人家的孩子，稀罕得不撒手；小区里，看到奔跑的孩童，他的眼神是希冀夹杂着落寞。
一开始，灵紫还努力说服自己，是她敏感多疑了。
但矛盾爆发在婆婆查出肺癌的那一年。
下班回家的灵紫，无意间听到婆婆和丈夫的争吵。
婆婆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穿透了门板：“你都三十多了，不为将来考虑吗？丁克算什么啊？！养狗能跟养孩子一样吗？狗能给你养老送终吗？”
“妈，你先安心治病。孩子的事以后再说，你不要再逼我了！”
“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我都快死了啊，你还不松口？！没孩子的夫妻过不到头，你们早散了，对谁都好！”
争吵声很大，薄薄一道门板，形同虚设。
或许，他们是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些当面不好说出口的抱怨，借机让她知晓。
灵紫轻轻推开门，房里顿时安静了。
灵紫走到婆婆身边，坐下，语气平静：“妈，你好好治病。我跟你保证，我跟郑浩离婚，绝不拖累他。”
话说完，她心里忽然一空，有种释然的轻松。
这些话说得那么顺口。
这场景好像早就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一如十几年前的那个中午，放学回家的她，听见父亲对母亲的宣判：“咱们离婚吧，她怀孕了……”
在那个蝉鸣不止的夏日午后，母亲哭得涕泪横流，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宠物狗。
好像就是在那一天，灵紫在心底发誓：如果……如果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她希望自己一滴泪也不要流。
没想到，命运真给了她演练的机会——她比母亲还要悲惨，母亲只是暂时生不出儿子，而她，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
那天，听到灵紫的保证，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极度的喜悦，婆婆眼中泛起泪花，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灵紫，别怪郑浩，都是我的主意。我不想等到死，都抱不到孙子啊……”
灵紫站起，向卧室走去。
她把衣服一件件叠好，装进行李箱。
郑浩追进来，把卧室的门带上。
灵紫望着他。
他的嘴张了又张，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去，挤出几个字：“灵紫，对不起……”
灵紫在心底发出冷笑，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五年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
她凭什么就认定了郑浩和别的男人不同？
事实上，他和这世上的大多数男人一样，当恋爱的激情褪去，男人最想要的不再是灵魂的伴侣，而是一个能传承血脉的骨肉。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才是婚姻最大的现实意义。
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31岁，拥有硕士学历的郑浩，和自己一起走过十年恋爱五年婚姻的郑浩，也没有什么不同。
31岁那年，灵紫离婚了。
她真的没有在郑浩面前落一滴泪。
哪怕后来，在宾馆里，她把自己整整关了一星期没有出门。
除了属于自己的存款，灵紫只带走了她和郑浩领养的牧羊犬“可乐”。
还记得，领证前一天，郑浩带她一起去宠物寄养处选狗，他指着一只胖墩墩的小狗，兴奋地说：“就他吧！我们把他从小养到大，像养宝宝一样！以后，他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了！”
彼时，可乐的到来，似乎预示着她和郑浩将开启一段独特又幸福的生活。
但后来，可乐和她，都成了郑浩追求幸福生活的累赘。
灵紫的思绪被打断了。
罗毅推开办公室的门，探进半个身子：“灵紫，该吃饭了！”
他咧嘴笑着，笑容明朗得像夏日的阳光。
灵紫意识到，她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就被罗毅的激情点燃了。
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离过婚，不能生育。
“走吧，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吃饭。”她少有的没有让罗毅等。
不能再拖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走到门口处，灵紫却蓦地停住了。
穿着黑风衣的郑浩正站在信研所门侧等她。
刹那间，她和郑浩四目相对，时间像是停了一拍，而罗毅的手还停在她腰间。
“灵紫，我能跟你谈谈吗？”郑浩瘦了很多，黑眼圈很大。
灵紫觉得，腰间罗毅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他盯着郑浩的眼神，带着敌意的质询。
但灵紫没有跟罗毅解释，她扭头对罗毅说：“罗毅，我有点事。你自己去吃饭吧！”
罗毅看着灵紫和郑浩一起走去了停车场，又看着她坐上了男人的车。
他的心蓦地收紧了。
嫉妒让他浑身热血泛涌。
原来，灵紫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人到中年，穿着笔挺考究的风衣，戴银边眼镜，有几分文雅，嗓音低沉。
他记得很清楚，有几次，灵紫跟他约会时，期间有莫名的来电和信息提醒，虽然灵紫只是看了看手机，并没有回复，但随后，她的眼神就变得飘渺起来。
也许，当时联系灵紫的就是这个男人吧。
男人的直觉让罗毅意识到，这个男人曾给灵紫带来过刻骨铭心的痛苦，可这也正说明，灵紫是深爱过他的。
或许，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放下他。
他自嘲地想，在他和灵紫的关系中，他才是会被伤害的那一方。
08
下午两点多，灵紫回来了。
她的脸色很不好，罗毅很想找她谈谈，可又觉得，不该把她逼得太紧。
然而，一直等到晚餐时间都过了，灵紫除了上厕所，再没有出过办公室。
同事们都下班了，信研所里空荡荡的。
沉不住气的罗毅推开灵紫办公室的门。
“灵紫，休息一下吧，不早了。”
灵紫抬头看了看窗外，露出疲惫的苦笑：“啊，天都黑了。可我没胃口，罗毅，你……还是别等我了吧。”
这时候，他应该什么都不要问。
可他听见话从自己嘴里涌出来：“是因为他吗？他是你的前男友？还是……前夫？”
灵紫咬了下嘴唇：“对不起，罗毅。我今天真的太累了。明天，明天再跟你解释。”
可她的语气让他更加不安——
解释？她要向他解释什么？
难道，她要告诉他，她对他只是心血来潮。
现在，她真正爱的男人回来了。
所以，抱歉，他只能退回到同事的位置？
罗毅害怕再等下去，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明知道不是合适的契机，他还是连珠炮似的把话丢给灵紫：“灵紫，你什么不用向我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爱过谁，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离过婚！哪怕，你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人，哪怕，你跟他生过孩子，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你能给我个……”
“生过孩子也无所谓？”灵紫陡然抬高了音量，她冷笑着，声音尖利，“那如果是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呢？”
罗毅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
他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曾经设想过和她在一起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障碍，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罗毅愣住了。
紧接着，他捕捉到灵紫的眼神，是瞬间的黯淡。
心口蓦地痛起来，有什么鼓噪着他脱口而出：“不，我不在乎！就算你不能生孩子，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他望着她，眼神诚挚。
但灵紫“忽”地站起，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根本就没有仔细思考过！你自己根本还是个孩子！”
年轻的罗毅不能明白，并不是他的表白不够打动人，只是因为，同样的话，八年前，已经有一个男人对灵紫说过了。
而那一年，那个男人也如他这般年轻，如他这般赤诚。
09
晚上十点，敲门声。
随即是男人的喊声：“灵紫！”
不想成为邻居口里的话题，灵紫跑过去开门。
一看到灵紫，郑浩露出凄然的一笑，扶着门框摇摇晃晃滑坐在地上。
他浑身散发着酒气，眼睛血红着。
灵紫只好把他扶进屋，让他先躺在沙发上。
她转身想去倒水，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贴到自己脸上。
灵紫感到手臂被泪水濡湿了。
郑浩紧闭眼眸，发出痛苦的呢喃：“灵紫，别走！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灵紫，我说过要保护好你的，可最后是却我伤你最深……”
心脏像被人攥紧了，胸口闷得生疼。
尘封的回忆又泛涌上来——
读高中时，每逢雨季，别的女孩都有父母接，只有她总是孤身一人淋着雨回家。
后来，郑浩送她回家，十几里路，他陪着她一起在风雨里吹打，两人都冻得嘴角发青，可心却是暖的。
大二那年，他早起去早餐点做帮工，一连两个月顿顿吃泡面，就为了攒够钱去看她。
认识郑浩以前，没有人为她过过生日，做了他的女朋友后，每一年生日，他都费尽心思。有一年她生日，恰好他在深圳出差，她以为他不回来了，他却赶在午夜十二点前，汗流浃背地出现在她家楼下……
灵紫忍住哽咽，不想让回忆把自己击溃。
她扶郑浩起来，想喂他点水，他却一把抱住了她……
潮湿而绵密的吻落在灵紫发鬓、耳间，男人呢喃着：“灵紫，我不能没有你，你在我生命里停留了太久，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泪水终于从眼角滚落。
她又何尝能忘？
郑浩从沙发上坐起，把灵紫压在身下，他的吻变得鲁莽凶狠起来。
灵紫想推他，却使不上力气。
她只好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响亮一把掌，把他和她都打醒了。
郑浩松开灵紫，满脸狼狈。
灵紫理了理衣领，看进他的眼底：“郑浩，老人刚刚过世，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们是成年人了，做任何决定都应该是清醒和理智的，我说的，你明白吗？”
郑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10
隔天晚上十点，手机铃响起。
灵紫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是罗毅。
他的语气急促而热烈：“灵紫，我想见你！我有话想对你说！灵紫，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也知道，你和他一起经历过许多，可人不能只活在回忆里，如果过去让你痛苦，你就应该走出来！”
灵紫听出来，他喝了酒了。
昨天刚应付走郑浩，现在又是罗毅，两个男人轮番的进攻，让她疲惫不堪。
“罗毅，今天太晚了。我累了，明天吧！”
“不！不能再等了！我十分钟后就到你楼下！”罗毅语气坚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
灵紫生气了：“罗毅，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幼稚！好，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不论我和郑浩能不能在一起，我和你都不可能！”
手机那头，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灵紫的心抽动了一下。
良久，她听到听筒里传来罗毅压抑的喘息声，他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你把我当什么？一场游戏吗？你说结束，就结束？为什么——他也喝醉了，你就收留他，我喝醉了，你就说我幼稚！陈灵紫，你不公平！”
灵紫更气了：“罗毅，你是在跟踪我，还是监视我？你太过分了！”
“我没有，我只是……”
后半句的“我只是担心你胃口不好，煲了汤送过来，却正看到郑浩在你家门口”还没有说出口，灵紫就打断了他：“罗毅，如果你心智成熟，你就该明白，爱情不是游戏，没有输赢，也没有公平可言。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和他一起经历过的岁月，是你永远都无法替代的！”
电话挂掉了。
罗毅颓然地蹲在地上，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抱着肩呜咽起来。
长到26岁的年纪，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落泪——为了一个叫陈灵紫的女人。
压抑的泪倒涌进喉咙，很苦很涩。
原来，爱情的滋味并不是只有甜蜜。
11
灵紫拆开办公桌上的快递盒。
里面是一本书，几张“可乐”的照片，还有一张明信片。
在老家开书吧的闺蜜叶子，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文青情节，时不时地给她邮寄狗狗“可乐”的照片和手写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写着：“灵紫，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郑浩和妻子只是分居了，还没有离婚，而且，他已经有孩子了。我想，你应该了解全情后再做出决定。”
短短几行字，像惊雷把灵紫从迷梦中震醒了。
震惊、愤怒、屈辱各种情绪纷涌而来。
就算离了婚，就算郑浩辜负了年少时的承诺，可灵紫一直觉得，他们共同走过的岁月是她一生中最美的一段日子。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她心如止水之时，又重来掀起波澜，而且是用如此不堪的方式？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当初，他同意与她离婚，其实并不是完全为母亲所逼迫，是他自己也动了想要个孩子的念头。
后来，他再婚了，新任妻子也如他所愿为他生下了孩子。
可现在，他却又抛下尚在襁褓期的幼子，跑来她这里苦苦寻求真爱？
如果她应了他，那么，那个女人，那个孩子又算什么呢？
搭上自己的一生，成全男人传宗接代的梦想？
灵紫觉得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郑浩打来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走出大厅，郑浩侧身站在大门口等她。
他穿着笔挺的卡其色风衣，衣领竖起来，虽然眼神憔悴，但身形没有一点发福的迹象。
跟学生时代相比，他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么帅气。
是了，一个爱自己的人，会把自己的方方面面都打理得很好。
“灵紫，怎么不接我的电话？”郑浩追跑着问她。
“你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来这边工作……就算，就算两地分居，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灵紫不想把分手搞得太不堪，可她实在忍不住：“郑浩，离婚三年了，你凭什么觉得，你来，我就得接纳你？”
她冷笑出声，“呵，两地分居？是啊，你计划得真好，城内一妻一子，城外再纳个小妾？郑浩，你把我陈灵紫当什么了？”
郑浩楞住了，嘴角的肌肉抽搐起来：“灵紫，你……你都知道了？”
“呵，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我在老家没有朋友吗？郑浩，因为你，三年前，我就是个笑话，今天，你又让我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是的，灵紫，我已经在准备起诉离婚了。我和她是一定要离的！至于孩子，不在一个城市，我不会让孩子影响到你的！”
灵紫甩开郑浩抓她的手。
她冷眼望着他，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至极。
“郑浩，你不该来的。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对你还有一份感念，至少，我不后悔和你走过的岁月。但你刚才说的话，让我觉得，曾经爱过你，就是一个笑话。”
泪水已经蓄满眼眶。
灵紫深吸一口气，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郑浩再次拖住她的手，他望着她，几乎是带了祈求：“灵紫，我是真的后悔了……”
罗毅大步走过来，揽住灵紫的肩。
他是一路跟着灵紫下的楼。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罗毅干脆道：“灵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纠缠她！”
他转身，揽着灵紫离开。
灵紫最后看了一眼郑浩：“郑浩，你要是个男人，就担起你该担的责任。别让我看不起你。”
坐上罗毅的车，灵紫的泪扑簌簌落下来。
不想让罗毅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抹了把泪道：“罗毅，你先下车，我想自己静一会。”
关上车门，独自坐在副驾驶座上，灵紫抱住肩，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明白自己的内心——那放不下的，并不是郑浩，而是她和这个男人一起走过十八年。
十八年，是她已过生命的大半，是她一生最美的年华。
结局还是没有想像中的体面，但无论如何，都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哭够了，灵紫翻出手机来，打通叶子的电话。
她带着哭腔，质问好友：“你早就知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叶子一头雾水：“告诉你什么？”
“不是你给我寄的明信片，说郑浩已经有孩子了吗？”
“什么啊？我只知道，他去找你，他有孩子的事，我是真不知道啊！对了，前两天，有个小伙子来我店里，说是你的追求者，还买了我店里的明信片……”
灵紫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车门，对着罗毅大喊：“罗毅，你给我上车！”
罗毅勾着脖子，像犯错后被班主任抓了现行的孩子。
他辩解着：“不是，我在信上可没说，我是你闺蜜啊，我只是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是你自己误解了！不信，你再好好读读……”
灵紫回忆明信片上的话——
“灵紫，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郑浩和妻子只是分居了，还没有离婚，而且，他已经有孩子了。我想，你应该了解全情后再做出决定。”
句句都是实话，倒叫她有气无处发。
灵紫的眼睛还红肿着，人却哭笑不得。
罗毅低下头，像犯了错的狗狗，语气无辜：“灵紫，我只是不想你被骗。选择权还是在你手里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罗——毅——！”
气恼、滑稽、痛苦……五味杂陈的情绪激涌着灵紫，她狠狠挥拳，砸在罗毅胸口。
罗毅没有躲闪，迎着她的拳，紧紧抱住了她……
12
那次摊牌之后，郑浩没有再纠缠灵紫。
或许，多年的共处，他早已了解灵紫的性格，她是做了决定便不会回头的人；
又或者，他也不想让一段十几年的感情结束得太过不堪。
郑浩离开C城后不久，罗毅在信研所的实习也到期了。
实习的这大半年，在所里，罗毅是所有人的开心果，跑腿侠，他这一走，众人都很舍不得。
所长自掏腰包，给罗毅办了个欢送宴。
晚宴结束，罗毅请大家去KTV唱歌。
进了KTV包间，大家起哄地把C位的沙发位留给罗毅和灵紫。
罗毅喜欢灵紫，这在信研所早就不是秘密了。
那位年轻的女博士还不止一次地替罗毅在灵紫面前吹耳旁风——
“灵紫姐，罗毅多好啊！要不是我跟老公感情基础好，我都动心了！”
“不就比你小7岁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御姐找小鲜肉的不要太多！再说，罗毅对你的心那是天地可鉴，你要是因为那套过时的价值观错失真爱，你可就不是我崇拜的灵紫姐了！”
女博士和未婚夫合唱一曲，把屋里的气氛热起来后，她把话筒递给罗毅：“罗毅，明天就要走了，说几句呗？”
罗毅看了眼坐在身边的灵紫，接过了话筒。
他走到包间中央，深吸一口气，环顾着众人道：“这大半年，很感谢各位前辈对我的帮助和支持。但今天，我最想感谢的是灵紫！“
屋里响起一片喝彩声。
灵紫皱了皱眉，偏过头去，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罗毅清了清嗓子：“灵紫不仅是我职场上的引路人，在情感上，我也要感谢她，感谢她的勇敢，她的坦诚……”
灯光昏暗，众人看不清罗毅已经红了眼圈，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灵紫，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够成熟，但我愿意为了你，去拼搏，去成长……我也有信心，总有一天，你会全然地信任我。你不用表态，也不用有任何压力，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选择，能遇见你，是我长到这么大，最幸运的事。”
灵紫一直托腮坐着，面色平静如水，心里却涌起波澜。
“好！”不知是谁喊了声好。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罗毅看着灵紫，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灵紫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这个大男孩，一路莽撞，却总是很容易就戳中她的心——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
遇见他之后，她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罗毅紧挨着灵紫坐下。
灵紫举起玻璃杯，啜了口果汁，把杯子放下，转过身冷不防地问：“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
被她炯炯的目光审视着，罗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像被家长审问的孩子，他不打自招：“第一次……第一次去你家。”
他那结巴发窘的模样，惹得灵紫想笑，但她忍住，听罗毅坦诚。
“你一个人独居，还把托尼照顾得那么好。不知道哪天就要把它送还给主人了，却还是给它买了那么多吃的用的……那天，我想请你吃饭，但你把我撵走了，可我想，我还会回来的。”
灵紫回想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让罗毅在楼下等着她把狗牵下来，但罗毅执意跟她上了楼。
“所以，那天你跟我上楼，不只是怕我不还你狗？”
“当然不是了！我其实是想知道你住在哪儿。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你，就想多了解你……”
“咦—— ”灵紫抱肩搓了搓胳膊，做出一副肉麻到受不了的模样。
罗毅搔搔头，看着她傻笑起来。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他们互相看着笑起来。
往日的种种，错过、误解，生活赐予的疼痛，好像都消弭在彼此纯粹温暖的笑容里……
13
灵紫的科研项目获了奖，被邀请去英国做一年的访学交流。
刚在英国安顿下，她就接到发小叶子的电话。
“陈灵紫，人家说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你那个叫罗毅的小迷弟昨天开车过来，把可乐接走了！人家说了，想让你以后想见可乐的时候，就能随时见到！正好，我这不又二胎了么，实在也顾不过来……要我说啊，这男孩真不错，你可得好好珍惜！”
一听说狗被接走了，灵紫急了：“哎，徐叶子，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呐，你把可乐养了三年了，他说带走就带走啊？你总共就见过他两面，你怎么知道他人不错？”
叶子咯咯笑着：“你看啊，他来接狗，本来是可以搞托运的，多省事！可是呢，人家怕狗不舒服，来回都是自驾。对狗都这么贴心，对人，还能差了？他还特别叮嘱，不让我现在就告诉你。说不想拿狗狗做追求你的筹码。还说要等你回国的时候，给你个惊喜！”
叶子在电话里事无巨细地向灵紫絮叨罗毅来D城的一举一动，言辞之间，对罗毅满是褒奖。
灵紫听着，眼前又浮现出罗毅那招牌式的露出虎牙的笑脸。他就像一株蓬勃生长的热带植物，走到哪里，都散发着光和热。
这天，灵紫听完报告，刚走出大学校门，就接到邮局的电话，说有一封从中国来的信，请她过来取。
像她预感的那样，这封飘洋过海的信，是罗毅寄来的——
“灵紫，你去英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么久没见你，我的心情没有想象中的焦灼，反倒愈加平静。
谢谢你让我明白：爱是等待，也是忍耐。
我把每天的生活都排得很满：
早上上课，下午去实验室，每天早回家照顾狗狗，晚上用电脑在家帮导师处理些项目上的琐事。
对了，我要告诉你，我读博了。
我还要向你坦白——
其实，我硕士刚毕业时，我导师就有意让我继续报考他的博士生。
但那时，有一家还不错的企业给我发了邀请函，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工作两年，再考虑读博的事。
恰巧，就在那时，我和你因为“托尼”而相遇。
第一次见面后不久，一次偶然，我又和你坐上了同一趟公交车，我想跟你打招呼，但又怕你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我拒于千里之外。
于是，我跟着你一起下了车，一路跟去了你的工作单位。
那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而且，我很欣喜地发现，我和你竟然是同样的专业背景。
第二天，我就回校拜访导师，拜托他帮我写一封去信研所实习的介绍信。我导师很奇怪，因为他知道我早就有了心仪的预签约单位。
我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向他坦白。
我的本意是想借着实习，多一点和你相处的契机，让你对我有更多的了解。
可我没想到，我导师和信研所的赵所私交甚好，他竟然热心到直接让赵所把我安排到了你手下做实习生。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还有一件要坦白的事——
那次一起看电影的影票不是赵所发的，是我看你连夜加班写课题申报书太辛苦，想让你放松一下，所以买了二十几张电影票交给赵所。
看电影那天，你问我：怎么知道你爱吃芒果？
其实，我不光知道你爱吃芒果，还知道，你不爱做饭。
接托尼的时候，第一次去你家，我就注意到你餐桌上摆着的都是即食品，开放餐台上除了几只长了黑斑的芒果，再没有其他新鲜水果了。
我很感动——
你不会照顾自己，却把托尼养胖了很多。
不怕你笑话，那天牵着托尼下楼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后，我要是能照顾这个女孩，陪她吃一日三餐就好了……
后来，我去了你的老家，拜访了你的发小。
她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你的童年，你的第一段婚姻。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诉说我内心的感受，除了震惊，还有疼痛。
我无法想象，一路那么拼搏、那么努力的你，在我心里宛如女神一般卓越的你，竟然仅仅因为身为女性的身份，因为不能生育，就一再地遭遇亲人的背叛。
那一刻，你该有多么痛苦！
可你也是坚强的，你从没有放弃过自己，从那个满是伤痛的城市出走后，你把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了科研。
孤独是你的伤，也是你保卫自己的城墙。
我很抱歉，太晚才遇到你。
让你一个人走过了那么久的黑暗。
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可以陪着你，温暖你。
灵紫，我一定要解释一下，我并不是什么情场老手，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变得厚脸皮——
贴着你，粘着你，为这段关系费尽心机。
因为，我知道，你我之间有太多现实的差距，不光是年龄，还有阅历、经济、世俗的眼光……
我想，我要足够勇往直前，才能打消你所有的顾虑。
灵紫，我不能骗你，也不想回避，孩子确实很重要。
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假如我和你有个孩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这确实是一种遗憾。
我喜欢孩子，但我希望的是跟心爱的女人生孩子，而不是为了生孩子走进一段将就的婚姻。
比起孩子，我更在意与爱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其实，除了一同养育孩子，我们一起可做的事还有很多啊！
我们可以一起去爬雪山，去世界各地潜水，一起埋头做科研，一起资助被亲人抛弃的孤儿……
咱俩的事，我已经跟父母说过了，他们让我把一句话一定带给你。
他们说：“维系一个家，最重要的是爱，而不是血缘。”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
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想过，我现在就可以去医院做结扎，可又担心，那样，你可能又会觉得我在耍孩子气。
我的存款钱不多，只有15万，是我读书时做兼职和帮别人做项目攒下的。
卡随信一起寄给你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以后，我会更努力地赚钱，往卡里存钱。
我相信，我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
也请你相信。
爱你等你的罗毅”
读着信，不知何时，灵紫落泪了。
泪水从脸颊滚落，滑进脖颈，洇湿了衣领。
她以为，这一生，她不会再遇到懂她的男人了。
但这一刻，她感谢命运，也感谢一路奔跑的自己。
上天让她遇到了罗毅——
他能看到她的坚强，也能读懂她的脆弱，他爱她，只因为她是陈灵紫。
窗外，夕阳西下，秋风卷起满地枫叶，11月的伦敦，气候格外阴冷潮湿，但因为罗毅的信，此刻，灵紫感受到的不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落寞，而是“远方寄遥思”的柔情。
她掏出手机给罗毅回了条信息：“信收到了，把可乐和托尼照顾好，要是他俩瘦了，回去唯你是问！还有，从今以后，不许再瞒着我先斩后奏！”
番外：
一年后，灵紫归国。
罗毅带着托尼和可乐在机场外迎接她。
罗毅博三那年，他和灵紫结婚了。
结婚3周年时，罗毅陪灵紫去西南山区旅行。
那次旅行，他们接触到当地的福利院，发现福利院里多数都是被遗弃的女童。
那以后的每一年，夫妻俩便定期向福利院提供资助。
再后来，他们办了领养手续，领养了两个女童。
日子变得热闹起来，两娃，两狗，一家六口，每一天都是热气腾腾的。
闲暇时，灵紫翻看照片，望着照片上和狗狗、女儿们笑闹在一起的自己，再回想起从前那个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己，她不禁感慨万分。
也会在心底暗暗庆幸——
庆幸那一年，那个莽撞少年能排除万难，坚持到底。
如今，她很确信，他会像他承诺过的那样
——会一直陪伴着她，温暖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