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中国科大的渊源
一 父亲
很多年里我对父亲毕业于中国科大这件事并不在意,而且他生前除了告诉我们他在北京上的大学,并不会告诉我们他上的是什么大学。
大约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科学岛上时有同学的父母突然就出了国,不久同学也被带出国。但这种事离我们家非常遥远,因为我们家上下八口人连吃饱饭都大有问题。
我不知道这些出国的父母是哪所学校毕的业,但肯定不是科大毕业的人,因为和我父亲一起去北京上学的人还留在合肥无线电一厂直到退休。
那些出国的人们不时会给我们家送来很多洋派的衣服,但因为和我们本地的服饰差别太大,所以没有一样衣服能上身被母亲当做垃圾处理掉,我仍旧捡着哥哥们的破衣服穿。
捧着金饭碗讨饭的事经常在我们家上演,例如别人送的燕窝桂圆什么的通常留到发霉扔掉,因为作为合肥这地野蛮家族的后代造成的眼界的狭隘和不足。
而且我只知道就是:我们所住的同一楼隔壁楼道的罗彦同学的父亲毕业于清华,程远的父亲毕业于北大。这两个学校是名校这我知道,至于父亲的学校却是不大有名的,更何况他们的父母也没有去出国。
而后我也知道在我眼里各方面平平的刘宝的父亲原来来自于南开大学,我这些看着不大起眼的同学们原来大体都有着来自于名校的父亲。
相较于他们的父亲,我父亲的这所被从北京踢出来的学校就更不值一提了,至少在当时。因为科大是被踢到合肥的那一个,所以父亲从未为他的母校骄傲过,也不大提他的母校,出国的念头更是不要想。
他要把自己这一家人养活才是正事,他要走仕途。
父亲和科大的关系之后就是把我家的远亲安置在科大食堂并承包食堂,再之后就是念叨他的老上司汤洪高调去科大当了校长,我和汤洪高的一面之缘就是他领着我所见。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死去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母校会变得这么牛逼,整个世界乃至国家会这么重视科学技术,身处合肥的科大竟然也可以在国际上获得名声,现在甚至可以和北大清华比肩。
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个被发配到合肥的高校肯定和合肥的其他学校一样埋入合肥的愚昧和野蛮中。现在看来,科大是没有很好的融入合肥,但因此他才变得独立和优秀。
二 我
在我上到师范的第四年时,学校因为又搞了不知什么名堂,让我们搬出学校全部自己找地方实习。恰好当时科学院的车辆到科大最多,所以我就到科大附中来实习。
当时我并不知道中国科学院和科大是什么关系,以为它们是科技部底下的两个平行的单位,现在才知道科大是隶属于中科院的下级单位。
我知道的就是很多的科大学生来往于科大和科学院,他们通常在科大和科学院有两张床位,通常实习期就住在科学岛的研究生宿舍里。
因为我素来不喜欢回家,正好附中给我们在科大学生宿舍留出一间宿舍,所以我索性就搬了进去。
在科大附中实习的日子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跟之后的日子一样的平常。只是有个住科大北区的一个老师听说我父亲毕业于科大,她大为叹息说我父亲如果不生病现在会很吃香。
那时来来往往的科大学生们最喜欢唱的歌就是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他们在饭前敲着饭盆高声唱到:“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那时候正值1991年,那是科大学生出国的高峰期,很多人唱着唱着就飞走了,只有我们这样的被剪了翅膀的看着。
现在科大很多的学科带头人和高科技成果大约都是那几年出国留学的人所带回来的,这其中就包括科技打假斗士方舟子,和现在的研制出量子通讯技术的潘建伟等等,科大的地位也因为他们而在国际上越来越高。
最终我没能留在科大,因为时局变化,又因为家庭状况的变化,还有分配哪里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也为我们有定向分配的福利:哪怕我再不善于和人交往我都有是中心好学校的名额。这个现在的人羡慕去吧!
三现在
随着父亲的去世,父亲的学校也随之被我淡忘,连科学岛也逐渐被我们淡忘,更何况科大?哪怕我后来教着科大吴柏玫老师的钢琴课,甚至有几次她邀请我去她在科大东区的家里,我也不再会告诉她这里我原来很熟。
这么些年,除了同学刘宝的科大妻姐和妻姐夫的孩子在我这上钢琴课,我跟科大毫无关联。
直到今年年初,一个叫张洁的音乐圈人加了我微信并反复在秀科大反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到底是科大什么人?”然后想想,我好像和科大也有点关系。
然后因为张洁,我才知道父亲的那一届是1958年,而且还是科大创立后的第一届,这个被尘土掩埋的事情逐渐在我心里浮了出来。
然后,我和科大的联系竟然来自于音乐这个和前述八竿子打不着的渠道,因为我跑到他们的合唱团里。
虽然我的音乐状态早已疲乏,甚至被张洁痛批文字天赋多于音乐,但我不想否定我前半生的生命支柱,故而还是要跟自己去较真一番。我不想废此即彼,因为彼岸还遥远,我又不是木心。
和科学岛一样,科大是一个让我感受比较复杂到有些心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