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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祭司-6

2019-05-12  本文已影响0人  yuxi29

六、[火车怪客]与[荒岛祭司]

        ‘你有兴趣吗?’

        ‘我再想想吧。’

        ‘他们俩都同意了,就等你了。’

        ‘我知道。’

        ‘...好吧。’

        罗素挂掉电话,决定过两天再向韦都文要答复。

        眼下已是深夜,他正站在自习室外的走廊上,俯瞰着整个校园。尽管知道期末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他也只想在此时停下来,让脑袋得到短暂的放空。

        黑漆漆的天空不见一颗星星,反倒是教学大楼里的灯光繁多且明亮,而他的注意力全在思索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否是一时冲动。就这样,他的视线逐渐抽离,很快,眼前的灯光从各自分布的状态逐渐变得模糊、扩散、相互融合。

        罗素认为,大多数时候,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都没有真正想明白自己短暂的一生究竟应该坚持什么。按部就班的模式只是换取了心理安慰,却不见得能够收获真实。

        他还记得,某年的夏季,天色暗的很晚,下午集体放学后,他和三个小学同学相约去了近郊的河滩。

        河滩水位的涨落直接由不远处的闸门决定。他们到达之时,水闸正好关闭着,河流的深度和流速都已降至最低值,退居正中的河水显露出了河床两边堆积的浅灰色鹅卵石。

        ‘走,咱们去玩,河水还没上涨呢!’

        提议得到一致肯定后,罗素几人随手丢下书包,沿着同样嵌有鹅卵石的斜坡,下到了河床的一边。他们将裤腿尽量卷高,互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双脚潜入冰凉的河水,踏在同样铺有鹅卵石的河底,一步一个脚印的朝河流对岸走去。

        河道不算宽广,但毕竟不是校园里的喷水池。罗素明显感觉到,从第一步的挪动开始,河水就在毫不客气的沿着脚脖子上升,很快,他的整双腿都被没在了河水里,行走也因此变得十分负重。随着水位的上升,四个男孩的移动速度变得越来越缓慢。罗素抬眼望了望同样布满鹅卵石的对岸,突然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头,但他立马逼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坚持下,都已经来了,不想去对面看看吗!’

        罗素和流动方向不一致的水流做着抵抗,用力向前挪动,他也明显感觉到,同伴之间的手抓的更紧了,大家似乎都有些担心自己随时会被这股大自然的力量带走,却又死咬着不承认内心的忐忑不安,否则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当他们好不容易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一丝不妙从右侧传来——闸门慢慢被打开了,这是例行事件,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料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周身的水流开始变得湍急,水面上涨的更快了,大家开始着急: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对岸啊?’

        ‘是啊,再不到,等会水涨起来,对面的鹅卵石地也会被淹没...’

        ‘谁叫你先提议过河的,都怪你!’

        ‘你自己不是同意了吗?凭什么全怪我!’

        四个人在一片潜在的危机里产生了矛盾。

        ‘别争了,赶紧过去,不然真的没时间了。’

        大家强装冷静,竟然真的就平静下来了。   

        河水的流速越来越快,水面已经临近腰部,四个人默默的行进着,不愿放弃眼前的希望,尽管紧张的气氛正在通过他们有些颤抖的双手相互传递,模糊了背后河岸上有人传来的呼喊。

        随着水位的上涨,对面的鹅卵石滩越来越窄,脚掌一会儿能踩到底,一会儿却又漂了起来。前路艰难,回头又已无望,事情到了这一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快点,游过去。’

        一个同伴急中生智提出了办法,四个人顿时改变走路的姿势,拼命的划动手脚,朝前游去...

        突然,一阵短信提示音将罗素拽回了现实,是韦都文发来的消息,后面紧跟着一个表示歉意的emoji。

        ‘世宁一周后就回国了,等她回来,我再给你答复。我需要好好想想。’

        罗素有些失落的关闭了界面。但他内心很清楚,尽管总在表现的冷静和头头是道,实际上自己却是‘四人行’里最没耐心、最为冲动的一个,那次放学后极其冒险的淌水行动,就是由他怂恿而来的,好在最后大家都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对岸,但也为此挨了家长的一顿臭骂。

         从小到大,他都想恣肆的活着,但现实常常给予束缚,于是他按部就班的走到了现在。

         从傅寒发来信息的那一天起,罗素依照自己过去常常收看的法制栏目介绍案件的惯有特点,将事件中死去的人命名为[火车怪客]。他反复浏览标题下网友的讨论,找到了更多与之相关的帖子,总体上了了解了关于死者的三项资料:姓名、伪装身份和现居地。

        ‘不如我们去查一查,既然已经有线索了。’

        当晚,他就将这个想法通过语音传递给了傅寒,对方却未再回复。

        独自一人的时间里,他对整件事的好奇和热情逐渐增强。从那时候起,直到返校后,一方面,他一边确认已知的少的可怜的资料,在笔记本上誊写下来,甚至专门留出一页来描绘死者居住地周围的地形图,总结出了不下十条伪装职业所具有的典型特点;另一方面,他继续尝试着联系傅寒、韦都文和路世宁,一阵软磨硬泡下来,除开韦都文,其他两人终于同意配合他一起挖掘[火车怪客]纸条背后的秘密,至于如何挖掘,三个人没有集中想出一个可行之道。

        罗素发现,死者现居地就在离家不远的重庆省,他曾经出没的地方就在这个直辖市的市区内,那里有着诸如地铁、轻轨等便捷的交通工具,出行十分方便,人员流动量也大,让他无法不好奇这个人生前混迹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罗素对[火车怪客]的猜测在此处即陷入了瓶颈,他心里盘算着,如果不去当地,也许不会弄的更加明白。

        罗素打算寻求傅寒和路世宁的帮忙,而眼下,两个人都忙着各自的事,不仅如此,这也提醒了他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的问题,勤奋的室友们已经接二连三去了自习室,自己也没有理由再懈怠。

        由此,[火车怪客]和他那斯芬克斯的游戏只好暂告一个段落。

       当寒意真正席卷罗素读书的城市时,漫长的假期终于来了。将行李收拾妥当后,他再次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并如愿的去到了卧铺车厢。

        自小由母亲抚养长大的罗素,家境一直不富裕,他在这样的背景下以一个非典型城里人的身份长大,并没有按照传统电视剧里所描绘的那样发展:苦出身的早熟少年发奋图强,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最后获得了光明的前途和美好的爱情。

       在不知安危的度过了小学后,漫长而痛苦的叛逆期伴随了他的整个初中生涯,继而又在压抑个性的状态下走完了高中三年,并带着对过往的怀疑与对未来的迷茫去到了现在这所远在大陆最南边的综合大学。初开父亲的匆忙离世,罗素的早年并不多舛,甚至可以用顺利来形容,母亲很欣慰,老师很满意,但他却不然,进入大学后,他比过去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朝着怎样的未来走下去。

        因为这番现实,他有意识的不去花费额外的钱,进入大学后也积极的通过打工、参与有偿实验等各种方式给自己攒下了一笔钱。罗素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让母亲省心,更多的也是想借此作为一种回避她以及她的期待的方式,从而求得心安。

        不管怎样,经济独立都是保持自由的基础。只是他更需要意识到的是,不久的将来会面临找工作的压力,而自己应该开始为之做好准备,但关于这个方面的问题,他连想都没想过。

        数十个小时后,列车承载着罗素的满腹心事抵达了终点站,同样是清晨时分,站台外迎接他的已是漫天的飞雪。

        ‘四人行’里,两个姑娘都在为各自的学业忙活着,罗素只能联系傅寒,他所面临的关键考试要等到明年的秋天,所以不算紧张。

        两个人再次聚在了之前的那个酒吧,这次,时间定在了晚上。

        相比白天的冷清,夜晚的酒吧属于喧闹和混沌的世界。歌手半坐在高脚椅上抱着电吉他,用低沉的嗓音哼着轻缓的曲调;服务员单手托着一盘子的饮料,像个泥鳅似的麻利的穿梭在狭窄的过道和拥挤的人群间;邻座之间的男男女女借着昏暗光线的庇护,互相传递着暧昧的眼神和别有深意的微笑。在这个浑然天成的声色场所,人们卸下正经八百了一天的疲惫,抖落掉那些有关社会潜在规则的细屑,再次捡拾起自我,这其中包括他们内心如同沟壑般纵深的欲望和成见。

        ‘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确定了死者的名字、职业和住址,就这些了,你呢?’

        罗素不得不提高嗓门,以防傅寒听不清自己的说话声。

        ‘没有,你还有什么计划没?’

        ‘我想...’

        罗素犹豫了,想到小时候那段淌水的经历,他开始担心,怕自己的计划是否又是一次变相的冲动,停顿了几秒,他改口道:

        ‘都文过几天会给我答复,她应该会同意参与我们的讨论,所以,我想给我们四个人的组织重新取一个名字。’

        ‘原来有名字吗?我都快忘记了。’

        ‘小时候,咱们叫[四人行]。’

        ‘这称呼没毛病,你想改成什么?’

        ‘我想想。’

        他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和筛选记忆中的各类细节。电光火石之间,一副小时候的场景浮现出来:那是一个宁静的下午,他放学回了小区,织毛衣的老人和没精打采的狗在人行道上晒着太阳,那个深居简出、鬼鬼祟祟的男人又一次戴着鸭舌帽出了门。由于母亲正在上班,外公外婆也刚好出了门,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丢下书包,坐在沙发上惬意的看起了电视。那时候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国产片,名字他不记得了,只是大概知道片子的内容。片子讲到,有一群人报名参加了某项出游活动,在去往目的地的旅途中,他们乘坐的飞机突然发生故障,所有人只能跳伞求生。大部分人平安的下落到了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上,他们发现孤岛虽然很大,却很荒凉,几乎没有动物出没的迹象,更离奇的是,在靠近断崖的草坡上,伫立着一个被雕刻有奇怪图案的木桩,突然,一批衣着古怪的人纷纷前来,除开一个服饰最为繁复华丽的人,其他人都对着木桩连连磕头跪拜,唯有这个稍显与众不同的人,站立在众人之间,双手拿着道具,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举行某种未知的仪式。

        ‘不如,我们就叫[荒岛祭司]。’

        ‘什么意思?’

        ‘荒岛上的祭司,来自我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印象特别深刻的电影,你觉得可以吗?’

        ‘这也太不接地气了,你不会又是凭感觉吧?’

        ‘到时候我会征求所有人的意见。’

        罗素看着对方无奈的表情,报以微笑的点了点头。

        此时,酒吧深处的女歌手抱着电吉他换了个坐姿,开始演唱一首十多年前的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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