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
校园大门朝西,放眼望去,一大片田野,除了庄稼就是村庄。东边是一条小沙河,河水清澈见底,常年不紧不慢的流着。就好似日子,日出日落,一天一天。
学校很小,六个班级,加上老师也不过三百个人。校园里有几颗大杨树,风起的时候,哗啦哗啦的唱着歌。红砖白墙的教学楼在绿意的映衬下更加鲜艳美丽。红砖铺的主干道已被学生们踩的有了岁月痕迹,道边阴凉的地方覆盖着青苔。
从教学楼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穿着有点发白的背心,大裤头,一双凉鞋穿的看不出颜色。这不,提着一桶水正往校园南面的小花园。迎面过来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她们夹着课本,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开心的事,笑的直不起腰来。孩子们那张张洋溢着青春的脸,天上的白云在慢慢的移动,阳光顺着杨树叶子的空隙射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娴静。
花园里月季开的正娇艳,红的,粉的,白的,黄的,一朵朵含羞带笑。凤仙花有一尺多高了,叶子绿的发亮,在叶子的根部正孕育着像瓜子那么大的花苞。紫薇花好似一位仙子,在微风拂动时翩翩起舞。喜鹊在梨树上上下跳跃啼叫,阳光把鸡蛋大的梨子照的发亮。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提着塑料袋来到小花园。“孙老师,这是我家种的节节高,去年开的可漂亮了,我带两颗种在花园里,可以吗?”孙老师摸着孩子的头,那笑容像极了旁边向日葵盛开的样子。男孩找来铁锨,孙老师挖坑,孩子小心翼翼的把花放进去,又浇了水。两个人低头在说着什么,孩子不停的用小手摸摸这棵花,再低头闻闻那朵花。
孙老师就住在花园旁的一间小平房里,门前搭着葡萄架子,一个用石板搭的桌子,几张小靠椅。桌子上放着茶壶,和一个茶缸。墙上挂着相框,孙老师神采奕椅,她爱人笑的像一朵花,儿子穿着军装,女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他总是戴着老花镜坐在桌子旁看报纸,有时侯被学生围着问东问西。学生口渴了,也会拿起茶缸咕咚咕咚喝几口。自从孙老师的爱人去世后,他经常站在镜框前沉思,不停的用手轻轻擦拭。
孙老师虽没有课,但一天到晚很少看到他闲下来的时候。当东方刚刚发白,还能听到村里喔喔的鸡叫声,校门外已经有上早读的学生。他披衣下床,把大门打开,在“孙老师好”的招呼声里开始新的一天。朝阳从东边树枝上升起,光线透过窗户映在书桌上,孩子脸上,朗朗读书声在校园里回荡。孙老师背着手隔着窗户看看这个班,再看看那个班。再拿起扫帚,刷辣刷啦从前面扫到后面。校长也总是说,孙老师,你教了几十年课了,也该歇歇了。但那声音从我上初一直到初三,基本没有停歇过。
孙老师的儿子在西藏当兵,已经有七年或者八年没有回来过了。每年春节或者是国庆,作为军人家属,经常有穿军装的来看望。孙老师总是耐心的听他们在部队的故事,他知道儿子所在的地方海拔高,没有信号。他说他能理解儿子,为了保家卫国,这一切都值得。
女儿想接他去北京享福,他拒绝了,说是离不开学校。月季开了一年又一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孙老师的头发更白了,腰也没有以前那么直了,连提着一桶水也有点吃力了。那刷啦刷啦的声音中多了喘息声和咳嗽声。每周升国旗时,他依然站在国旗下,喊着口号,唱着国歌。
因为是农村的学校,很多孩子由于贫穷过早辍学。孙老师总是骑着他的二八自行车一趟一趟的家访,嘴皮子都磨破了的劝说学生。很多家长表示不是不想孩子上学,而是供不起。这时的孙老师就会慷慨解囊,学费由自己来付,只要能让娃们上学。这样的学生孙老师自己也不记得资助了多少。
孙老师喜欢骑着自行车在各个村里转转,看到那里的路有沟坎啥的,就会捡些转头瓦块垫上。自己掏腰包还有筹集的资金把村里土路垫上石子又铺上沙。下雨了,我们再也不会深一脚浅一脚,脚上裤子上衣服上全是黄泥巴。村里有个黄姓老人,唯一的儿子生病去世失去经济来源。孙老师基本每星期都会去一次,带去米面菜,还把自己的衣服给老人穿。他自己是个老人,哪个孤寡老人什么情况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对自己却很节俭,早上玉米糁,馒头咸菜,中午青菜芝麻叶面条。穿衣服更是不讲究,冬天穿的棉袄洗的掉色,还有那顶火车头帽子是标配,再有就是脚上的老棉靴是学生家长做的。他总说,要把钱花在有用的地方,我是党员,要起带头作用。
那是一个冬天,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孙老师在去给一个老人送面的路上,连人带车摔到沟里。当人们把昏迷的孙老师送往医院,那天晚上医院外挤满了老师学生还有村里的人。
当孙老师醒来时,他说真醒不过来也好,我可以去陪东子了(他儿子的小名)。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的东子在五年前牺牲了,他是为救掉在冰洞里战友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