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四:科技时代的伦理困难
![](https://img.haomeiwen.com/i4573793/2dff8bf71815a31b.jpg)
文/以琳_
伦理问题,向来在我们的生活中既重要又不重要。想当初造物之初,世界只有一男一女,他二人结合繁衍后代,但他们的后代如果按着今天的伦理纲常,就只能断子绝孙,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结合生子,所以,人类第一代乃是直接被造而有,到了第二代肯定是兄妹或是姐弟结合才可能繁衍我们这些绵延不断的后代儿孙,那么第二代人的乱伦并没有如今天所说会生出畸形儿,我们的远祖都很健康。但今天,若是血缘太近而结合,生下畸形儿的可能性则很大。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只有造物主可以回答,但我们今天要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伦理这个社会命题是有它的处境的,也就是说伦理命题在一定的处境下会产生一种困难,这一点在《三体》的人类历史进程中也表达得淋漓尽致,甚至给我们一种极度痛苦的撕裂感。
回想一下这种困难的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在叶文洁向三体世界第一次发出信息的时刻。那一刻,对于作为科学家的叶文洁来说也许只是对一种理论的验证,而这个理论对于红岸基地设置的目的来说是举足轻重的关键一环。但她同时也深知这一验证行为所带出的其它问题应该是同样举足轻重的,所在在遭到领导的否定后,她终于迈出了私自验证的危险一步。而当时的处境似乎并没什么特殊,发射环境很平静,她虽然被汗水浸透,但那应该只是偷偷摸摸干一件事的必然反应,得知消息后杨卫宁的反应也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不安。甚至在接下来的八年中,她内心享受着出其不意的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而文革留给她的创痛也在时间的涓流中一点点被治愈。
也许更大的困难发生在八年后她意外接收到来自半人马座三星回应的警告信息时,那时的叶文洁无疑是兴奋的,而且在收到“不要回答”的警告后,竟然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出了邀请信息,因为她对人类是否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深表怀疑,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富有戏剧性的是,发射之后她晕厥过去,醒来后竟被告知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了下一代生命。真不知听到这个消息的叶文洁是怎么想的,从事发后她竟然不惜杀害自己的丈夫和领导,我便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疯了,而且这种困难没有在她的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涛。她成功了,发出的信息终于引来了三体人的攻击,而且,她还有了一群更疯狂的追随者。当这种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或许我们真的不得不将这群以叶文洁为首的人与一个词连接起来,那就是:反人类!
对叶文洁,我觉得那一段对她和杨卫宁夫妻之间感情的解读是读懂这个女人的关键:“接受杨卫宁的爱情主要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理……但她自己已心如死灰,很难再燃起爱情的火焰了……对人类本质的思考,使叶文洁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她首先面临的,是一种奉献目标的缺失,她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将自己的才华贡献给一个伟大的目标,现在却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一切全无意义,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这种心态发展下去,她渐渐觉得这个世界是那样的陌生,她不属于这里,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感残酷地折磨着她,在组成家庭后,她的心灵反而无家可归了。”
的确,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心灵不可能有留恋,更不可能有热爱,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她的里面没有撕裂感,因为存在于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归属地本身就是一种撕裂,如果这种撕裂是在一个被仇恨和憎恶充满的心灵里,那或许就是一种平静到不着痕迹的撕裂。
然而,当这种伦理困难一旦在探索地外文明的科技领域被突破,那么之后的一再出现就成为必然。
或许最典型的就要数发生在人类仅存的七艘正在飞离太阳系的太空战舰上的伦理困难。这些战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自然选择”号和追击它的舰队,共五艘战舰;另一部分是从水滴大毁灭中幸存的“量子”号和“青铜时代”号。
这两部分舰队中都发生了被称为将人变为非人的偷袭事件,那是因为他们已无法返回地球,太空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而生存在这最后归宿中所要依赖的一切资料来源只有他们自己,所以,惨剧发生了,他们互相偷袭,攫取所需的物质和能量资源,而饮食资源则是他们自己的同胞!《三体》在那一幕发生之前的描写非常扣人心弦,包括心理的和环境的。毋庸置疑的是,做出那样的决定并非易事,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然而最终,是险恶的环境战胜了脆弱的人类心理,在人成为非人后他们成为一个新的种群——太空新人类。而地球公众则高度一致地认为他们的逃亡主义是反人类的罪恶,认为“事实证明,当与地球世界的精神纽带中断后,太空中的人在精神上将会发生彻底的异化,即使逃亡成功,那么幸存下来的也不再是人类文明,而是另一种黑暗邪恶的东西,和三体世界一样,这东西是人类文明的对立面和敌人,他还得了一个名称——负文明。”
由此我们看到,伦理问题之重要,它可以形成人与非人的严格界定,它关系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
而这样的伦理困难在此之前和之后都有很多次在关键人物身上发生,也是影响人类文明走向的关键时刻,譬如,罗辑在作为挚剑人却深知无力挚剑的时刻,那个最终逃亡却一直表现积极乐观的章北海,还有错失了消极自救机会的挚剑人程心,也许她的第一次错失发射机会还可以勉强被原谅,那么她在对驱力驱动飞船研制计划做出的最后决定则是令很多人无法接受的,因为那是最后一刻的最后机会。是的,那个机会的确弥足珍贵,但我们在看到机会的同时,却没有能够看到这个机会是属于个别人的,而这就是一个伦理的困难,程心选择了给予人类公平的机会,而不是生存的机会。
也许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人类,他们的生命历程中似乎注定要经历这样被撕裂的伦理困难。这也许不奇怪,他们都是在人类文明进程中起关键作用的人,他们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面临这种困境的时刻都是关乎人类文明走向的时刻。
正如同今天的科学早都已经发展到可以克隆出人类的地步,但克隆技术的发展却被叫停或是受到严格的限制一样。一项科学技术的发展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也会为人类带来灾难,只能选择舍弃个体而成就大多数人的福祉。
如果我们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就会发现,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遭遇到这样的时刻,那些决定我们人生走向的时刻,在这些时刻里,也许就会有这种伦理困难。
譬如,一个深爱母亲的人却为某些事不惜悖逆母亲,一个追求光明的人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却不得不向黑暗屈膝,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却不得不被生活驱逐……
也许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让我们选择违背自己的心愿,违背人类世界公认的价值体系,这一切也许就是现代人所说的苟且,在万般无奈下,也许只有诗和远方可以为我们存留一点希望的薪火,那点薪火可能就是我们称之为文明的底线。也许,我们被造终究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生命,所以,这种伦理困难的撕裂感是我们命定所要承受的人生体验,而且是不可避免和恒常存在的。
挚剑人罗辑苏醒后的一位邻居,引用帕斯卡的话成功劝告罗辑只需思考如何让爱人和孩子尽快苏醒过来,他们一家三口也就可以重温那漫长记忆中短暂的温馨时光了。那句话说:“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是的,文明是岁月的符号,生命是时光的见证。不是吗?当宇宙坍塌为二维,文明虽然死亡,但他们却依然存在,只不过是以二维的形式。时光虽然走到了末日,但见证人岂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类吗?无论他们是光明的地球人类还是黑暗的太空新人类。
伦理困难无时无处不在,文明将在其中留下他的足印。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