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故事的开启
要不是看到周老师发在群里的信息,被催生出一股力量来(我好像一直被催眠着在上课中哈),今天与妈妈相处的机会可能就此错过了。
母亲节的礼物早已经准备好,那是每年的必备,昨天还在犹豫着是不是一定要在今天回,前几天与母亲在电话里争吵的情绪余波还未消。
课程结束时我那一句发声,好像又把自己推向了两难境地。带着课堂上收获的满满力量将那句委屈的话脱口而出,过后我又陷入了惯常的忐忑中(这真的是根植头脑中非常根深蒂固的一种模式,当担心后续力量不足以支持我继续向前冲时,闭口不谈“我要……我想……”的安全模式会被迅即启动),因为并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处理,怎么开口跟母亲倾诉。我已经心累到只想离她越来越远(心累的原因其实是拿不出勇气面对过去,使不出力量去破冰,只能用尽力气竭力控制自己,再给自己以安慰的语句),再想要寻求开口说话的机会时,突然发现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其实断了很久(不带感情、没有冲突的表达,只有简单的例行公事般的问候,那根本就算不上“关系”)。算了吧,用力经沧桑的口吻我再次给自己找借口:不想为了建立一个对话空间再去面对,就这样随其自然,安静下来去作我的书写吧。过了几天,上班时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开口就是一句带着满腔热情的话:给我的鸭蛋你自己留没留(放假孩子和他爸回老家带回来的特产一定要我送过去)?我正忙得不可开交,一时没明白,“啊”了一句。脑子里已经对她这句问话模式心生厌恶,以往给她送东西,如果是好吃的,她总会问给我儿子留了吗,极力表示出她对孩子的关心比我还多,一开始我会如实说留了或没留,后来发现她的表达里面有很多时候是因为她并不想要或不喜欢,但她就是不直接说。就是这些简单的事情回回搞得双方疲惫不堪,以至于再后来不管给什么东西,只要她接到东西一开口说客套话,我马上简单地重复地问,妈,你想要吗?还是不想要?不需要的话我可以拿走或送人。那天,电话那头她还在不停地问,我一头雾水,听我又问了句:妈,什么意思啊?你想说什么呢?她又继续说,你如果留了的话,拿回来我帮你处理一下,鸭蛋腌之前没洗干净,脏的很,有的已经臭了。她不断重复着,声调极其高涨,听得我已经不耐烦了,大喊一声:妈,我自己的日子知道怎么过!啪地把电话扣上了。那天办公室里又是五、六个人在场,屋门还敞开着。看吧,想要和风细雨地对话,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实总会一地鸡毛让你的形象全损。
所幸的是,我终于逮住机会说出了一句心里话。那句话把好多往事带上来翻搅着,让我心里久久静不下来。
要送母亲节祝福的心念被坚定后,下午临时买了一大束鲜花回去了。插花时两人还争执了一会儿,外面天阴沉着要下大雨的样子,争执完后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借机要走,反倒沉稳了趁机坐了下来。记不清多长时间了,平时回去把东西一放就走人,不愿面对她(实际是害怕,当我对往事还耿耿于怀,把母亲给的都看作是她对我的讨好和利用,特别害怕在那种讨好的温情中心一软我的心理防线被击破,那意味着我编写的童年故事将被重写,再也无法拿过去当要挟去憎恨母亲向母亲讨爱了,也意味着我将以成人姿态担负起责任来,与她的生活边界要越来越清晰)。今天与母亲面对面时,我抬眼仔细端详着她,不知被她苍老的脸庞触动还是别的什么,一坐下来眼泪就开始在眼圈打转,也许是那些眼泪把我留在了当时当下,身上少了很多往日愤怒的气势,一落座她就开始与我拉家常,一会儿又进里屋拿出给我的东西、给孩子的东西,我没有拒绝都收到袋子里了。跟我聊起她胳膊的旧伤,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她觉得没大碍不想去,问她附近有推拿馆吗,她说想艾炙自己又不敢怕被烫伤,我答应改天中午抽时间回来给她炙看看效果怎么样,还主动撸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坐了有一个小时,就那样眼泪下去了又涌上来,还故作轻松地与她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幸亏天越来越暗直至短时的狂风暴雨大作。到了接孩子的时间我该走了,离开她家时边下楼边哭,心里数不尽的委屈:这些都是谁欠下的债!这一地鸡毛的乱摊子为什么要让我一条条地梳理!这就是要过好自己日子要成长的代价吗?我这是在救自己的人生吗?与母亲之间大概只有在电话另一头才能把那个受伤的我呈现出来,面对时,我好像永远都认不清她似的。可是我又必须要从故事中认清。
晚上睡觉时做了个梦,印象中这是我头一回说梦话。门里的我记不清模样了,跑出门的我拼命喊出了好几声:妈妈,妈妈…… 清晰听得见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四十多年了,第一次因为外来的害怕张口向母亲求助,第一次知道“妈妈”是我的救护者而不是一个生冷的陌生人,第一次带着感情喊“妈妈”。小时候曾经带着感情,那是在挨打求饶时带着绝望的感情喊过。这好像是在做梦,又或许是从做了四十多年的大梦中醒来。
母亲节的故事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