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伴读《冰与火之歌权利的游戏》1
第一章 序曲
“既然野人已死，”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暗淡，盖瑞不禁催促，“咱们还是回头吧。”
“死人吓着你了吗？”威玛·罗伊斯爵士带着轻浅的笑意问。
“死了就是死了，咱们何必追寻死人。”年过五十的盖瑞并未中激将之计。
“你怎么确定他们真的死了？”
“威尔看到了。”盖瑞说道。
威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卷入这场争执中，“我娘说过，死人没戏可唱。”他插嘴。
“不要相信在女人怀里听到的话，死人也能让我们了解很多东西。”罗伊斯回道。
“回去还要八九天，天也渐渐暗下来了。”盖瑞指出。
“你该不会怕黑吧。”威玛·罗伊斯轻蔑地说。
威尔看到盖瑞紧抿的嘴唇，四十年的守夜人资历，可不是随便能让人寻开心的。但盖瑞不仅仅是愤怒，在受伤的自尊下，还潜藏着畏惧的紧张情绪，对此，威尔深有同感，虽然他已戍守长城四年，对这片森林早已无所畏惧，但今晚，他一直都觉得四周有一种冰冷的莫名之物在监视着他，盖瑞也感觉到了。此刻威尔想立即逃回长城，然而这种念头万万不能在长官面前说出来，特别是这样的长官。
威玛·罗伊斯爵士出身贵族世家，排行老幺，是个俊美的十八岁青年，浑身穿着华丽的皮质衣服。他宣誓成为守夜人不到半年。
“莫尔蒙叫我们追查野人行踪，我们照办了，现在他们已经死去，我们回去的路还很长，如果下雪，得花两个星期才能回去。下雪还不算什么，大人，你可见过冰风暴肆虐的景象？”盖瑞说。
小少爷似乎没听见这番话，“威尔，再跟我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威尔是一个盗猎者，被抓后他就选择加入了黑衫军，他潜伏的本领是一等一的，于是他就成了斥候。“营地在两里之外，总共八人，男女都有，没有小孩。没有萤火，他们一动不动，我仔细看了好长时间，活人绝不会躺得这么安静。”
“他们也许在睡觉。”罗伊斯说道。
“肯定是被打死了，树上有个女斥候，我靠的很近，发现她毫无动静。”
“盖瑞，你觉得是谁打死了他们？”年轻骑士转头面对灰发老兵。
“是这该死的天气，我见识过人被活活冻死。”盖瑞斩钉截铁地说，并露出了自己被冻掉两只耳朵之后剩下的肉团。
“我说，盖瑞，你该多穿两件衣服。”威玛爵士耸耸肩。“威尔，上周你站岗时长城情形如何？”
“在‘哭泣’啊。”威尔皱着眉头说。这下他明白了，“所以他们不是冻死的，天气还不够冷。”
威玛点点头，不顾旁边气的脸色发红的盖瑞，露出自信的笑容：“威尔，带路，我要亲眼看看这些死人 。”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他们一起朝深林深处走去。在一颗长满瘤的老铁树旁，他们下马栓绳。“这里不太对劲，仔细听听暗处的声音。”盖瑞喃喃道。
“风声，狼嚎？盖瑞，是哪种声音把你吓破胆了？”威玛爵士见盖瑞没接腔，便下了马：“盖瑞，你守在这里，看好马。”
“我来生个火。”
“老头子，愚蠢也要有个度，生火难道引来敌人？”
“有些东西就只怕火，”盖瑞道，“比如熊，冰原狼，还有......还有好些东西。”
威玛爵士紧抿嘴唇。“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随后他和威尔一起前行。来到那颗大树下，威尔焦急地低声说：“快趴下来，出怪事了。”
罗伊斯没动，他俯瞰着下面空荡荡的平地笑道：“威尔，看来你说的那些死人转移阵地啰。”
看着趴在地上的威尔，威玛爵士不满地说：“我可不想第一次巡逻就铩羽而归，一定要找到这些家伙。爬上树去看看，看是否有火光。”
威尔无言转身，爬到树梢。下面突然传来年轻贵族的叫喊：“谁在那里？”
异鬼无声无息地出现。
威尔的眼角瞄到白色身影穿过森林，他想张口警告，言语却冻结在他的喉头。
“威尔，你在哪里，你看到什么了？”威玛爵士提高警觉，手中持剑转圈。“快回答我，这里为什么这么冷。”
一道阴影突然自树林暗处冒出，站到罗伊斯面前。它的形体十分高大，憔悴坚毅浑似枯骨，肤色苍白如同乳汁，它的盔甲似乎会随着移动而改变颜色，一会儿白如新雪，一会儿黑如暗影，它每走一步，其上的图案便似水面上的粼粼月光般不断改变。手中的长剑，是把半透明的剑，像是一片极薄的水晶碎片，剑身周围有股淡淡而诡异的蓝光。不知怎地，威尔明白这柄剑比任何剃刀都要锋利。
威玛爵士勇敢地迎上去。“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较量较量罢。”虽然他的手在颤抖，但威尔在那一刻觉得他不再是一个怯弱的少年，而成了真正的守夜男子汉。异鬼停住脚步，它的眼睛是湛蓝深邃的颜色，如玄冰一般冷冷燃烧。此刻，它们从阴影里冒出来，与第一个异鬼一模一样，三个，四个，五个......威尔知道自己应该提醒威玛爵士，但一旦出声，他必死无疑。于是他颤抖着抱紧树干，不敢作声。
惨白的长剑厉声破空，两剑交击，发出细高的哀嚎声，其他异鬼冷面看着，并不干预。威玛爵士的呼吸开始急促，一记格挡慢了一步，利剑顿时咬穿他腋下环甲，年轻贵族痛苦地喊了一声，炽热的鲜血在冷空气中蒸汽朦朦。威玛·罗伊斯爵士用劲最后一丝力气高声怒吼：“劳勃国王万岁！”接着两剑相击，钢剑应声碎裂。旁观的异鬼一拥向前，剑雨纷飞，这是一场冷酷的屠杀。威尔闭上眼睛。
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树下空无一人，最后，他驱动抽筋的肌肉和冻僵的手指，爬回树下。威尔弯下腰，环顾四周之后，把被砍得惨不忍睹得尸体旁的断剑捡起来，准备拿回去做证物。当他起身，威玛·罗伊斯站在他面前，他华裳尽碎，容貌全毁，左眼瞳孔的一片茫然，右眼却张开了，瞳孔中烧着蓝火，双手拂过威尔的面颊，掐住他的咽喉，那双手冰冷无比。
第二章 布兰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寂寥，隐然暗示夏日将尽。为数二十人的队伍于破晓时分启程，布兰策马置身其间，满心焦虑又兴奋难耐，他年纪总算够大，可与父兄同往刑场，一观国王律法的执行。这是夏天的第九年，布兰七岁。
死囚已被领至小丘上的庄园，罗柏认为他是个誓死效忠“塞外之王”曼斯·雷德的野人。布兰想起老奶奶讲的关于野人杀人放火，荼毒生灵的故事。然而眼前这个老人消瘦枯骨，双耳只剩被冻后的两团肉球。父亲下令将犯人带到自己面前，此时的父亲看起来比三十五岁要老些，灰色眼瞳严厉无情，他已摘下慈父的容颜，带上了临冬城主史塔克公爵的面具。
艾德·史塔克解鞍下马，他的养子席恩·葛雷乔伊立刻递上宝剑“寒冰”，此剑是用瓦雷利亚刚锻造而成，受过法术加持，颜色暗如黑烟。世上再没有比瓦雷利亚刚更锐利的了。父亲脱下手套，双手持剑，朗声说道：“以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之名，我临冬城公爵，史塔克家族的艾德，在此宣判你死刑。”语毕，他将巨剑举过头顶。
布兰的异母哥哥琼恩·雪诺凑过来。“紧握缰绳，别让马儿乱动，还有别扭头，不然父亲会知道的。”
于是布兰紧握缰绳，也没转头。
父亲巨剑一挥，利落地砍下死囚首级，人头翻滚，落至葛雷乔伊脚边，十九岁的青年咧嘴一笑，扬脚踢开了人头。
“混账东西。”琼恩低声咒骂，他伸手搭住布兰肩膀，神情庄重地说：“你做的很好。”琼恩今年十四岁，观看死刑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这逃兵死的挺勇敢。”罗柏说。他承袭了母亲徒利家族的白皙肤色，红褐头发以及蓝色眼眸。
“那不算勇气，是恐惧。”琼恩静静地说，世间少有事物能逃过他灰色眼眸。他与罗柏同年，两人长相却大相径庭。
罗柏不以为然，“他总算死的壮烈，怎么样，比赛谁先到河边？”两个年轻人策马奔腾起来。
“布兰，你还好吧。”
“父亲大人，我很好。”布兰抬头仰望如巨人般罩着他的父亲。“罗柏说他死的勇敢，可琼恩说他死的恐惧。人在恐惧的时候还能勇敢吗？”
“人唯有恐惧的时候方能勇敢。”
“父亲大人，布兰，快来看看罗柏找到了什么？”琼恩在他们前面的坡顶喊着。
众人策马奔驰，在桥北河畔找到罗柏。他怀里抱着不知什么东西，正和琼恩两人兴奋窃语交谈。
葛雷乔伊最先赶到男孩身边，正有说有笑的他突然惊叫着拔剑，乔里的配剑已然出鞘，“罗柏，离那东西远点！”
罗柏怀里抱着一团东西，笑嘻嘻地抬头：“她伤不了你的，乔里，她已经死了。”
布兰满心好奇，迫不及待地跳马前行，凑到了男孩们身边。一个巨大的暗黝身形半掩在血渍斑驳的雪堆里，软绵而无生息。这只狼的体型竟比他的小马还大。
“这是冰原狼，他们比一般狼都要大。”
席恩·葛雷乔伊说：“可两百年来，绝境长城以南没人见过半头冰原狼。”
“眼前不就是一头。”琼恩回答。
布兰看到罗柏怀里抱着的东西，高兴得叫了一声，那只幼狼只是团灰黑的毛球，双眼仍未张开。“你可以摸摸看。”罗柏说道。
布兰非常紧张，飞快地碰了小狼一下。“瞧，这只是给你的，总共有五只呢！”琼恩把第二头幼狼放进他怀里。
“经过了这么多年，冰原狼突然重现人间，这种事情我可不喜欢。”马坊总管胡伦喃喃道。
父亲皱起眉头，脸庞蒙上了一层阴霾。“知道它是被什么杀死的吗？”
“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就在下巴底下。”罗柏得意地回答。
他父亲蹲下来，伸手探入狼尸头底，使劲一拧，取出一只碎裂的鹿角。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了队伍，众人局促不安地看着那只鹿角，没人说话。
父亲扔开鹿角，在雪地里把手弄干净。“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也许小狼出生时，它已经死了。”乔里说。
“随死而生，这是更坏的兆头。”另一个人说。
“都没差，反正这些小家伙也活不长。”胡伦说。
“我看它们死的越快越好。”席恩说着抽出配剑。
“葛雷乔伊，把剑拿开。”罗柏说，那一刹，他听起来就像父亲一样威严有力。“我们要养这些小狼。”
“杀了它们才是慈悲。”胡伦说道。
罗柏看向父亲，想要寻求支持，却只见深锁的双眉：“胡伦说的没错，与其让它们挨饿受冻，不如趁早了结。”
“史塔克大人，总共有五只小狼，三只公的，两只母的。”琼恩说道。
“琼恩，这有什么意义吗？”
“您有五个孩子，”琼恩回答，“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冰原狼又是你的家徽，大人，您的孩子们注定拥有这些小狼。”
布兰看到父亲的脸色转变，那一刻他全身心爱着琼恩。布兰清楚，琼恩把自己排除在外了。雪诺这个姓氏是专门给那些在北方出生，却不幸没有父亲的人用的。
父亲也明白，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琼恩一眼。罗柏急切地打破沉默：“我会细心喂养他们的。”
“我也会。”布兰连忙跟进。
公爵意味深长地审视儿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你们必须亲自喂养它们，亲自训练它们。它们可不是讨好卖乖的狗，冰原狼要扯下胳膊就像狗杀死老鼠一样简单。你们确定要养吗？”
“是的，父亲大人。”布兰答道。
“即使你们费劲苦心，小狼还是有夭折的可能。”
“不会，”罗柏说，“我们不会让它们死掉的。”
“那就留着它们吧。我们也该回临冬城了。”
一直到他们骑马踏上归途，布兰方才允许自己享受胜利的喜悦。走到桥中央，琼恩突然勒住马缰，“怎么了？”公爵父亲问。
“在那里。”琼恩调转马头，在母狼尸体边下马，然后满面笑容地归来。
“这一只一定是先爬开了。”琼恩说。
第六只小狼毛色净白，眼瞳红如鲜血。布兰觉得好奇，其他小狼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有这只双目炯炯有神。
“白子，只怕这只死的最快。”席恩·葛雷乔伊讥讽。
琼恩·雪诺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绝凝视，“葛雷乔伊，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答道，“因为这是我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