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错的一生(二)

04

当看到这份辩护文书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而且还搂着庞娜躺在她的单身公寓里。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尚不及犹豫半分，我已被庞娜势如破竹的爱意吞没了。庞娜就是那个女律师。

在此之前我们还见过两次，一次在看守所门口，一次在酒店门口。

在看守所门口那次，是她约的我。如果要评选世界上最敬业的人，我一定投庞娜一票，约会的时候都不忘工作。不不不，我是工作的时候顺便约个会，后来她笑说。

那天她在电话里说，我去见赵立，你从宿舍拿几件他的衣服到看守所来，天气冷了，得加衣服。我把听筒拿开，不自觉地望了一眼窗外夏日的烈阳。

"我……还要上课。"

"大学逃过课吗？"

"没有。"

"要不要……我教你？"这句话的味道有点软中带甜，一股电流从话筒那端传来，击穿了我的身体，内心一阵酥软。

我从赵立的床上捡起两件短袖，如约出现在看守所门口，可是她还没出现。她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吗？这不是她的风格，任尔东南西北风才和她对上号。

我等呀等，等呀等，一刻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出现。妈的，耍我吗？树荫下的我泄了气似得蹲坐在石阶上，望着当空烈阳，我无力垂下头，耳鸣阵阵。

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双裸色的高跟凉鞋，往上看，是米黄色的雪纺裙摆，再往上，是一双细手交叉摆在胸前，最后，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望着那张脸出了神。上次短暂的交锋，还未来得及把她看清。这是一张算不上漂亮的脸，但属于耐看型，肤色偏黑，五官精致，加上一头短发，颇有特点。最迷人的是她那双眼睛，眼神远而定，女人中少有。我被她迷住了。

"你怎么在这呀？我可是在看守所里面等了你1小时了哦。"

"啊？……我，我不能进去。"

"哦，我忘了，你不是律师，不能进去。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在里面等了你一个小时，所以……"她全身都散发着笑意，"你要陪我一下午。"

"我……是来送衣服的。"

"下回我拿给他。但是现在我们该出发啦！"她拉起我就走，声音干净利落，完全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

那天我们看了场电影，吃了大排档，把她送到她单身公寓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不了解我的人，一定觉得那一天是我人生中难得的快乐时光，良辰与佳人，岂不美哉？但事实上，那天于我来说尤为难熬。囊中羞涩的我，荒废了良辰，辜负了佳人。虽然每次都是庞娜抢着买单，还说有优惠券，但丝毫不减我心之囧。下次不跟她出来了，我暗自决定。

不料接到她第二次电话时，我再次没了方寸，丢了拒绝的勇气。

"我喝多了，你能来接我吗？"她真的醉了，吐出的字裹着酒气。

"在哪里？"

"名人大酒店。"

我脑袋一片空白，心不自觉加速跳动。一个喝醉了的女人约我去酒店，她想干什么？

我打的来到了名人大酒店门口，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你到了吗？……好的，好的，我马上下来……"她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拉开听筒对酒桌旁的人说，"张局，主任，真不好意思，男友来接我了，就先走一步了哈……"

我挂了电话，内心波澜起伏，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最终被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俘获。失望的是今晚真的只是单纯来接她，庆幸的也是这种单纯，否则我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最后的使命感源于她一句"男友"，把她从似有似无的社会潜规则泥潭中拔出。

她走出酒店，完全没有醉酒之态，但走到我面前时竟然直直地倒在了我身上，软成一摊泥。女人喝醉了，真他妈的重。

"送我回家。"她嗫嚅着，眼神儿发飘，有些神思恍惚。

"好。"

下了的士，我扶着她走进她居住的小区。庞娜走得软绵无力，我搀着她的胳膊，和她并肩而行，我能隐隐约约地嗅到她头发上洗发香波的味道。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依稀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进家后，我把庞娜扶到床上，突然有种想去卫生间的欲望……

这是一个单身女人的卫生间。透明的玻璃淋浴室，零零碎碎的化妆品，黑乳罩，红裤衩……女人全部隐私用品差不多都陈列在这了。

一种血流加快的感觉立刻涌遍全身。我冲出了卫生间，逃犯似的跑出公寓，跑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