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用九条命爱你
01
我是湖蓝，九尾狐一族第一百六十八代子孙。我之所以叫湖蓝，是因为我有一条湖蓝色的尾巴。
我的族人祖先，早在日复一日的生灵涂炭和环境恶化里，逃离了曾青山绿水环绕，鸟语花香笼罩的旧所。定居在人界与神界交界处的一座岛屿，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蓬莱仙岛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地形优势，从未被人类所发觉。
这里常年有青色的雾霭屏障庇佑，摄取天地精华的千万年草木为蓬莱的空气洗涤浑浊，为这片土地遮挡风雨。
我距今已修行九十余年，却仍旧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小狐。
九尾狐一族修行满百年方可幻化为人型。一百年，也是划分是否成年的分水岭。
我虽自小在蓬莱长大，从未涉足人间半步，对人间的事情，却了如指掌。
我有一扇奶奶赠予的泠泠镜，透过它，我可随时观察人世间任意时刻任意一隅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几十年来，我亲眼目睹人间疾苦，人类在自己种下的恶果里亡羊补牢。他们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便是这世间的王，始终未曾真正醒悟。
早在古书上，便有了狐族的记载。
最有名的，便是那封神榜上赫赫有名的苏妲己。
世人皆责怪她狠毒狡诈，利用风情万种的狐媚手段来蛊惑人心。我却不以为然。
我知她是真心爱那殷纣王，却是无心伤了众多人的性命。这都是因果报应。我同情她，本是戏一场，最终竟真的爱上那荒淫无度的殷纣王。
人们将这罪责全部归咎于她一人，她不过是一届弱女子，因了这身份的特殊。哪怕没有她的存在，谁能保证，会否有另外一个人类女子，成为第二个苏妲己。
这都是宿命罢了，只是可惜了她的九条命，全部葬送给了这场虚无缥缈的爱情。
在别人的事情上，评头论足起来总是无比轻松，面对自己的事情，又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距离成年还差三百六十天的时候，我提前收到了我的成年任务。
让一个名叫肖展的人类男子爱上我。
我透过那扇冰冷的泠泠镜，第一次看到肖展。他正对着他怀里的女孩微笑，这画面如沐春风。
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劫难，也是每一个将要成年的狐必经的劫难。
获得真爱是验证是否具有幻化资格的唯一标准，未成年的小狐们在成年前夕，都会收到这样的任务，让师父指定的异性爱上自己，哪怕不择手段。
这个异性可能是同类，也可能是树妖，是蝙蝠妖。不论是谁，待到掳获了真心，就可以肆意妄为的幻化成人形，拥有威风凛凛的九条尾巴，算是真正成年的狐。
真不知道是哪个奇葩祖先制定的哪门子奇葩的成年规则。
为了可以顺利幻化成人形，我选择了硬着头皮面对，只身前往人间。
02
人间的天空是阴霾的颜色，一望无际的深灰，能见度极低。我伸了伸手，马上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吸附在我的手臂上。才一会，胸口就有些发闷。
我开始想念蓬莱那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和澄澈纯净的空气了。
我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化成人类的模样，且还是个发育不良的未成年小女孩。
我基本可以断定这次的任务是个悲伤的故事。除非那个人类男子审美畸形？亦或是恋童癖，况且他本就有深爱的人类女子，那女子长的也不赖。
师父真是高估了我的能力。
衡量过利弊，我打算直接以最原始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确切地说，是他们面前。
我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伸出一双前爪，趴在他们新家门口的地毯上，闪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努力睁大氤氲出一层水雾。
果然一招制胜。在那女孩同情心泛滥，向肖展撒娇要收留我的一刻，我就知道我赢了。
他们仔仔细细的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又把我抱进浴室清洗吹干，给我喂肉和面包，再小心翼翼的放在软软的床榻上，轻柔的抚摸我的毛发。
人类多么伪善，在这方面我们狐族简直九牛一毛。
一面打着同情的旗帜，虚伪的保护着弱势的其他族群，一面为了自己无止尽的贪婪和野心，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恶行累累，却总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借口。
我虽有诸多埋怨和不甘，却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我终归还是记得我此番的目的。
在来之前，冷傲意味深长的嘱咐我。
湖蓝，不要爱上人类男子，不要成为第二个苏妲己。我等你回来。
我当然清楚冷傲话里的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堕落到会爱上一个人类男子。
这么多年，我在泠泠镜里亲眼目睹，多少悲伤离合，多少背叛和纠缠。人类的爱情，甚至世界万物的爱情。有多少可信任，又有多少值得付出真心。
我不愿拿自己的一颗心作赌注，错付一条性命。
我清楚的知道，如果九尾狐真心相待的异性，他最终背叛了你，或是无情的伤害了你，你便要牺牲一条尾巴，也就是一条命的代价。
我有九条命，但我也没打算这么奢侈的挥霍，我不会让自己爱上任何人。
突然想起在泠泠镜看过的一个冷笑话。
说是有个人类，机缘巧合下从上帝那儿得到了九条命，他好奇死亡的感觉，就想着自杀试试。反正有九条命，牺牲一条也不在乎。
千挑万选，他最终决定卧轨自杀。
呜呜呜呜，火车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一番折腾，最后他却发现自己还是死了。他抱怨上帝根本没有给他九条命。
其实是因为火车有足够多节车厢。
哈哈哈，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03
我躺在新买的宠物榻上休憩，素素，也就是肖展的妻子，此刻正在织一条围巾。
以我对人类审美的了解，这条围巾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丑的别具一格。
不过她认真而又沉浸在幸福里的表情着实有些耀眼，恋爱中的女人，还真的都是傻子啊。
她织了很久，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中途只给我喂了一次食离开了一分钟，马上又孜孜不倦的投入到织围巾的工作里。
她还傻傻的问我。
小狐狸，你说他会喜欢吗？
我翻了翻白眼，拒绝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
肖展下班回来的前一刻，她把那个半成品藏在了床底的箱子里。
他们一起在厨房做饭，一起吃饭，素素给肖展找睡衣，拿毛巾。肖展给素素擦干头发，抱着她哄她入睡。
半夜，素素偷偷摸摸的起床，从床底摸出那条织了一半的围巾，在微弱的台灯光线下，继续一丝不苟的织着。她的笑容，总是让我莫名其妙的抗拒，大概是因为出乎我意料的真实。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们的被子上。
素素轻声的穿衣起床，煎蛋，烤面包，煮热牛奶。然后俯身附在肖展身侧叫他起床。
我听见她说生日快乐，然后把那条丑的别具一格的围巾戴在了肖展的脖子上。
我看到肖展因为开心和惊喜笑得弯了的眼睛，讶异极了。我试图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些别的情绪，例如，嫌弃。可是没有。只有幸福。
在这连绵不断的幸福里，我感觉自己整日无所事事，懒懒的也不爱动。每天吃很多，很快就胖了一圈。
我试过趁他们不在家偷偷化成人形，出去跟踪肖展，试图在他工作的地方，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抓到他对这段感情不忠的一面，就像曾在泠泠镜里看过的众多男女一样。
可是总是不劳而获，到后来，我也就放弃了。
等时间吧，都说时间会证明一切，也许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子久了，他们彼此终将厌倦。
04
人间的冬季好似尤其漫长，而且无比寒冷。纵使是皮毛茂盛的我，也还是在夜里冻醒，抑制不住的直哆嗦。
素素发现了我的异样，自那以后便把我抱去卧室与他们同睡。
我每夜听着他们低声的情话，素素银铃一般甜甜的笑，肖展温柔的声音说着晚安和爱你。
当然，偶尔还有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好像永远都不会腻。
我开始有些羡慕素素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了半年，我依旧毫无收获。先不说我被当成了一条毛色不错的狐狸犬，人畜恋？口味会不会太重。
就算我化成人形，一个干瘪瘪的小丫头，也是没有丝毫胜算。
再者……素素横看竖看无可挑剔，我承认，我对她无半点意见，毕竟这半年，她温婉善良，且真心待我不薄。我是九尾狐，我不是没心没肺，所以我也会被打动。
肖展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也是个从一而终的好丈夫。
不得不说，他们的爱情，完美到无可挑剔。
这样的男人，总是会吸引众多的异性目光，但是他总是第一秒就表明自己已婚的身份。
几乎所有女人都会选择知难而退，除了，个别尤其固执的女人。
那日素素回了老家，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趁着吃饱喝足幻化成人形，偷偷藏在肖展身后跟踪他。
夜晚，路灯昏黄。肖展走在下班的马路上，身旁跟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浓妆艳抹的女人。
“肖展，我出门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说完还往肖展的身上靠了靠。我毫不留情的打从心底鄙视这女子拙劣的演技和厚脸皮的行为。
“不方便，我帮你叫开锁师傅吧。”肖展的声音冰冷，和平时在家面对素素和我的时候判若两人。
“可是都这么晚了，明天清早还要上班呢。”
看着肖展陷入沉默，我心里暗暗喊遭。几乎是不受控制，我疾步上前。
“姐夫，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姐姐担心你，让我来接你呢。这位大婶是？做生意也要看人吧。”
在那女人一张脸一白一红的间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反驳我。我就拉着一脸懵逼的肖展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我也懒得跟肖展解释，在他还满是讶异和不解的眼神里，匆匆忙忙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不一会，我就现了原形，在肖展到家之前在阳台下一跃而起，佯装睡着的模样躺在了塌上。
清冷的夜晚总是容易被孤独侵蚀。我开始想家了，想爸爸妈妈，还想师父和小伙伴们。
肖展也不例外。他在睡梦里，嘟囔着，不停的喊着素素的名字，抚摸着我的尾巴，像平时抚摸素素的头发那样温柔。
素素回来的那天，是他们在一起的十周年，也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肖展曾也是白衣飘飘的少年，和素素，从校服，到婚纱，一走就是十年。
这样忠贞如一的爱情。
如果不是没日没夜寸步不离，亲眼所见，我大概早就觉得他们该貌合神离。
肖展订了蛋糕和西餐，送了素素一条洁白的连衣裙，还有一条钥匙吊坠的项链。
他说，素素，你是唯一能开启我心间那把锁的钥匙。以后的每一年纪念日，我都会给你最好的回忆。直到我们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
素素莞尔，笑起来的模样幸福动人。旁边的我，都觉得他们就该一辈子如此。
他们出门用餐，也不忘带上我。偌大的西餐厅被浪漫笼罩，到处是娇艳欲滴的玫瑰和成双成对恩爱的情侣。
我忧伤的挠了挠头，可以不带上我来吃狗粮吗？
可是一个月后，事情便有了转折。
05
这些日子素素总是心不在焉，脸色刷白。
我跳上她的膝盖，蹭蹭她的肚子，她也不像往常一样怜爱的抚摸我。
我不过是懒散的睡了一个月，不问世事。却没想到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素素趁着肖展不在家，带着我出门，我从她怀里探出头，发现到了一家医院。
走廊里静谧的可怕，空气中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两侧被玻璃隔绝的小房间里，都是没有头发的人。他们仿佛历经磨难，两眼无光。光秃秃的脑瓜，在日光灯下发亮。
有小孩，也有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素素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拿出包里的文件袋，严肃的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转而出门，去药房领药，再去注射室打针。仿佛一切都早已熟络。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不停重复播放医生的话。
“小姐，你的病又严重了，你必须住院做化疗。虽然癌症晚期被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化疗至少可以延缓病情恶化。你也应该早点通知你的家人。”
是癌症。
我听说过这个病，在人类世界，被称作绝症。可是素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承受，瞒着肖展，也不愿意住院治疗呢。
日子过的似乎有些沉重，肖展的工作越来越忙碌，常常没日没夜的加班，在家的时间总是很短。但是对素素一如往常的宠溺。
素素却越发冷淡，明明是温婉的性格，现在却会动不动的大发雷霆。有时候歇斯底里的摔坏新买的玻璃杯，之后再抱着肖展哭得撕心裂肺。
肖展还不知道素素生病的事情，素素似乎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再不能安之若素的像往常一样慵懒的躺着。素素一个人的时候总在流泪，却从不在肖展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
她无声的哭泣，再逐渐镇静，擦掉眼泪，洗把脸，站在阳台若无其事的看一本书，发呆。
我走过去蹭她的腿，她抱起我，摸了摸我的头，终于开口说话。
“小狐狸，我要走了。”
我错愕的抬头，她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说着。
“我患了不治之症，我不能再拖累他，我也不想以那么丑陋的模样，在他面前死去。我希望，我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年轻漂亮，我希望他下半生，可以无忧无牵挂。”
说完这些话，她的身体便软软的，向后倒去，身后是阳台的护栏，上面有尖尖的竖立的栏杆。
我没有时间再衡量利弊，毫不犹豫“砰”的一声幻化为人形，扶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她的眼睛，在讶异的神色里，缓缓的闭上。
我抱着她出门，打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一家医院。
看着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把她推进急救室，在进去前，她微微睁开了双眼，挣扎着抬头，对我说。
“小狐狸，求求你，不要告诉肖展。”
我手足无措，却也只能照她说的去做。
06
城市的天空依旧是阴沉，有阳光，却无法顺利穿透这层厚重的雾霾。
人类患病的比例日益增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环境恶化的缘故。
我在医院的花园里变回了原型，趴在松软的草地上，坐立难安。
九尾狐的一条尾巴可以换回绝症病人的一条命，可是我还没有成功掳获肖展的真心，我还没有成年，我还没有九条尾巴，我也回不去蓬莱，我救不了素素。我甚至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施展，用以延缓素素的病情。我真恨自己总是偷懒，没有好好修炼。
生平第一次，我感到如此无能为力。
素素从急救室出来，住进了普通病房。我趴在床边，看着因为生病，越来越瘦小的她。
她醒来，看见了我，努力的伸手，还像以前一样抚摸我的头。
我知道她有一大堆问题想问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我，会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对她和肖展有不良企图。
又会不会，把我和苏妲己想到一块儿，毕竟，她太有名。
可是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又把手放下。
“你的尾巴真漂亮，我就说你不会只是一条普通的狐狸犬。你是小狐仙，对吗？”
我有些惊讶，她不害怕我，也不觉得我罪大恶极，甚至觉得，我是狐仙？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也想做那个美好的自己。所以我不知羞耻，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你还可以变成其他人的模样吗？”
我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成年。”
她有些失落，叹了口气。
我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
其实我不止可以变成那个干瘪瘪的小丫头，我也可以变成素素。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我体内早就已经有了她的气息，而我打从心里，是想成为她的。因为她漂亮、善良，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一场从一而终的爱情。因为她有肖展，我爱上了肖展。
我已经可以轻松的幻化成她的模样，除了发梢那一簇湖蓝色。而且变成她，我可以不再受时间拘束。
这大概就是师父所说的不择手段中的一种吧，只是我从来都不屑于这些手段，我只要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真心。
我没想到她会求我。
她求我变成她的模样，继续陪伴肖展。
这些时间的陪伴，对于他俩，我早就了解透彻，对于伪装成素素，也如庖丁解牛。
我不愿意答应她这个请求，但是她跪下来求我，哭的肝肠寸断。连我的心，也有了几分酸楚。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素素那么爱肖展，却宁愿让我一个陌生女子去陪伴肖展的余生，也不愿让肖展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小狐狸，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也无法理解。但是我还是决定这么做。”
“我爱肖展，胜过于爱我自己。我从15岁，爱他到25岁，他也爱我。十年的时间，我已经知足了，我不恨命运，我也不怨任何。”
“我不想他看到我那么狼狈和不堪的模样，被这病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他现在工作刚刚起色，积蓄马上就够他辞职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也不想他余生都活在这个悲伤的梦里，郁郁寡欢。”
“小狐狸，你帮帮我，我知道你也爱他。你每次看他的眼神，总是饱含深情。我知道你羡慕我们，现在你可不可以，代替我，继续爱他。”
我再没有忍住眼眶的湿润，落下一颗眼泪。沉重的，点了点头。
07
素素给肖展发短信，说自己回老家几天，肖展打来电话，不舍又疲惫的声音。终究还是不忍心再听，素素急切的挂断了电话。
我陪着素素看书，聊天解闷。她给我说他们的故事，从校服，说到婚纱，再说到三周年，再说到以后的规划。
平淡，简单，安稳，却深情。我现在才理解，平凡可贵这四个字。
素素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在她不听医生劝阻，强行出院以后。在偏僻的山间，一座破败的小房子里。
她说那里是她和肖展曾经看星星的地方，永生难忘。
我听着她轻轻哼唱着那一首《克卜勒》，那是她和肖展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像你的身体
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
反射我的孤寂
提醒我
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歌唱完她就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我生平第一次施了法术，却没想到是安魂术。成年之前施法本是明令禁止的，可是我记得那句不择手段，所以便无所顾忌。
素素的灵魂飘到了半空，微微一笑，朝我招了招手，她终究还是等不到那一场久别重逢的狮子座流星雨了。
我把她的身体炼化，保存在那条钥匙吊坠的项链里，它现在戴在我的脖子上，我已经是素素的模样。
我回到家，肖展看着进门正在换鞋的我，满脸惊喜。他冲过来，像个孩子似的抱紧了我，怎么也不肯松开，说是要弥补他那些天缺失的拥抱。
我回抱了他，第一次，心跳加快，无法呼吸。
我说对不起，小狐狸被我弄丢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说没关系，你喜欢我再去给你买一只一模一样的。
我很伤心，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狐狸，也再不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素素，虽然肖展把我当成了素素。
肖展却只当我是因为弄丢了小狐狸伤心，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不停的安慰着我。
08
我最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了素素，活在了素素的世界里。早就把自己是湖蓝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肖展抱回来另一只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和我一样，通体洁白，只有那一条尾巴，是明亮的橙黄色。
是冰橙，我的师妹。也是一只未成年的九尾狐。
肖展把冰橙放在我怀里，宠溺的笑。
素素，我在花园捡到一条流浪的狐狸犬，你看像不像我们从前走丢的小狐狸。
我尴尬的回应。还真的很像，除了这条尾巴。
冰橙察觉到我发梢的湖蓝色，嗅到我身上掩盖不住的同族气息。眼里满是诧异的神色，却沉默着，没有吭声。
肖展去上班后，留下我和冰橙独自在家。
“湖蓝，你疯了吗？你不想再回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人类男子！”
我看着眼前幻化成人形的冰橙，明明也是一副未成年的小萝莉模样，却明显不像我以前的干瘪。真是天理不公啊。
见我心不在焉的模样，冰橙更加喋喋不休。
“你知道你这么做所要付出的代价吗？你当初明明对人类不屑一顾，我以为你会是最早完成任务回蓬莱的那一个，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回来了，唯独你还留在这里。”
“湖蓝，你幻化成这女子的模样一天，就中毒愈深，到最后再变不回自己的样子！你是不是舍不得他，我帮你取掉这吊坠，我用法术分离你们，你还能回头。”
我迅速躲开冰橙伸向我脖颈的手。冰橙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道理，纵使她不说，我心知肚明。只是我的心，再不是当初毫无波澜的一湖水。
回不去了。
“冰橙，我不打算回去了。”
“你的梦想不是修仙？像师父一样。你本可以有上千年的寿命可活，甚至更久。如今却只能像渺小无知的人类一样，生老病死。你还......无法拥有转生。这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帮我带话给师父，说湖蓝辜负了师父的恩情，来生。差点忘了我没有来生。那就这样吧。还有冷傲，让他别再等我。”
“湖蓝......”
“你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
09
冰橙终于还是被我劝回去了，不知道蓬莱现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不知道我有没有伤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心。
我侧身看着躺在我身旁呼吸规律安稳入睡的肖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也算是成功的幻化成了人形，只是以另一种代价，和当初被我瞧不起的苏妲己用了一样的方式。
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真心，我再长不出我的九条尾巴，我变成了真正的人类，素素的复制品。
我和肖展一如以前素素和肖展在一起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我，但是我沉浸在这幸福里。只是看着肖展深情的眼神，听着他温柔的唤着素素的名字，我还是会有些犹如心被针扎的难过。
我是湖蓝啊，如果没有素素，只有湖蓝，肖展你会爱上我吗？
“素素，你的头发上这一小簇湖蓝色真漂亮，好像我们以前养过的小狐狸的尾巴。”
“素素，我有点想念那只小狐狸了，她那么可爱。我好像再遇不到那么喜欢的宠物了。”
就这么代替素素，把这一生，走下去吧。
即便没有来生，即便付出九条尾巴的代价。有你这一句，哪怕仅此一次，也足够。
“素素，你看，狮子座流星雨，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美的震撼了，大概是空气不太好。不过咱们总算是赶上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喜欢的那首歌吗？”
“当然记得啦。”
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
我依然愿意借给你我的光
投射给你
直到你那灿烂的光芒
静静地挂在遥远的天上
当你沉浸，天空那条冰冷的银河
粼粼的波光够不够暖活你
当你想起
那道源自于我的光芒
我依然愿意为你来歌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