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0阴阳踱 第一章 珍姑娘

(七）

承宗那两口子，确实让毛祖利夫妻兴奋和安心。承宗不但自己勤耕细作，田里地里都是人见人赞的好把手，而且与那耕种田的细农相处十分好，农忙时请来的季节工，在他那里不但吃住得比别处好，工钱也比别人多出三成，有谁不愿意帮他呢？而承宗媳妇丽莉一点也没有有钱人家姑娘那些娇生惯养的积习，手脚麻利且又有用不尽的精气，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净整洁，院子内树木花草排放有序，你一进入他们家大院，简直好像进入一座小型公园，令人心旷神怡。三天两头，便请三户细农的媳妇儿女到院子小叙，教媳妇们做些时尚衣衫、花式小吃，给农家沉闷单调的生活增加不少情趣；那些农家小孩，总是缠着丽莉，要她讲故事和街里的逸闻趣事。当然，丽莉从娘家带来的城里人才能买到的各色糖饼，每次都是小孩子最析盼的东西。那年秋收后盘点，仓库里的稻谷收入比往年少了三十余担，金钱支出也多于往年几十大洋，但他们却得到了金钱和稻谷都不能换来的东西细农和帮工们对他们的肯定和夸奖。

“今年我每亩少收了他们一担谷，帮工也比别人多给了三成的钱，所以……”承宗向父亲禀报时说。

“承宗你做得对。”父亲显然早就知道结果，打断承宗的话说。

“你做了我想做但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很好很好。对于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一亩田少收一担半担稻谷，一点也不影响我们家的收支，而农民多了那点粮食，可就大有用场了。那些帮忙的季节工，他们是无田可押，才给人做短工赚钱养家糊口，我们更不能亏待他们。”这时候，承宗觉得父亲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老人，肃然起敬起来。

秋收过后，毛祖利把街里的屋卖了，又把做家具的厂房、工具一并让给了一位眼他学做木具并已成了较出色的师傅的工友。又在村里不远处新置了三十多亩田，准备来年在那里建一套住宅，待承义娶妻后交给他居住和管理，新年到了，全家第一次在村里过年。村里过年，一点也不逊色于街上。大年初一，哪家的大娘都携儿带小的来给毛祖利拜年，他年前准备好的每人二毛的三百个利是，还没到午饭时候，就送出去一大半，他只好吩咐金风速去找零钱再包上三百个利是，不能让后到的拜年的老小空手而去。

大年初一这一天，是毛祖利近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也是多年来最累的一天，自打早上六点多打开大门烧香烛、放鞭炮、迎财神，直到夜晚十点多看完村里舞狮和请来的采茶剧团演出结束，他都几乎没有休息。待承宗夫妇关好大门进来请安，毛祖利勉强坐在厅里，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好在金风年轻又体贴，等承宗夫妇一离开，马上扶着毛祖利进房，三下五除二把他衣服脱光，给他洗个热水澡，去寒又去疲劳。

“我真的老了。“毛祖利冲完凉穿衣服的时候，感叹着说。

“才七十出头，还不算老，等到承宗媳妇生个孙子下来，你又会再年轻几岁。”金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