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优选||我的父亲
我们永远都很小
这篇文章可能是我最难写又最想写的一篇。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对于父亲，总是关注得很少，或者说，和父亲的关系远不如母亲。
1
父亲经常会开玩笑地对我抱怨,为啥每次回到家里，总是先找你妈?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有点难以回答。是习惯吧，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直到有了儿子岁岁，儿子总会对爱人表现得更加亲昵一些。每次回到家里，只要看到爱人，儿子就会从沙发上欢快地蹦下来，跑到爱人的怀里。但如果只看到了我，就好像没啥反应，依然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心里多少有点酸酸的感觉。我会想到父亲，在我和母亲热烈得聊时，他会不会也有这种酸酸得感觉？
2
父亲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依然会跟着建筑队出去打工。我曾多次给他说，我们的收入完全可以养得起家，就不要出去干活了，这么大年纪了，在家享享清福多好。可每次，父亲都会说，人一不劳动，这身体就跨了，没了精气神，老得也快。每次说到这个时候，母亲也会在一旁帮腔。对于他的这种关于劳动可以增强体质的说法，我还真的无力反驳。
的确，父亲很少生病，在我的印象里，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感冒。父亲有用冷水洗澡的习惯，无论夏日还是寒冬，我觉得这也应该是他不感冒的重要原因。
母亲曾告诉我，她嫁给父亲的时候，家里很穷，我们家就连大门都是那种柴火做的。父亲给我讲过太爷爷曾做过济宁市长，还有过一段辉煌历史。我说最后咱家穷的连门都没有，这也算家道中落吧。父亲还真的叹息起来，仿佛在怀念那段岁月。
对于父亲来说，从小是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的。父亲小学未读完就辍学在家，也许那个时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能够读到初中就没几个。大概不是交不起钱，可能也不用交钱，主要还是家里需要劳动力。
父亲很小便跟着大人们开始出河工了。他干活不惜力气，从那个时候就这样，虽然年纪小，但干的活一点也不少。我不知道，父亲爱干活的“毛病”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父亲去过很多地方，他曾告诉我，他曾经跟着爷爷拉着板车下了一趟河南，竟然是为了拉地瓜，这一走就得十天半个月。
对于这点，为啥拉个地瓜跑到河南，我想不明白，父亲也讲不清楚。只是知道，他那时啃过树皮，吃过野菜。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日子过得清苦，家里都没有多少余粮。父亲每次提到那段往事，都是眼泪打转，总会说对不起母亲。母亲是城里人，从小都没受过啥罪，姥爷那时也是工厂里的工人，可嫁给了父亲，基本啥罪都受了。生我那会，因为没营养，都患上了夜盲症。我总会问母亲，为啥要嫁给父亲受这罪？母亲会说不嫁给你爸，哪还有你。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父亲和母亲却没有让我们挨冻受饿，他们俩会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种着蔬菜水果什么的，就连西瓜都种过。小的时候，父亲还让我看过瓜棚，我的胆子很小，可父亲依然会让我去看守瓜棚，为的也是让我练点胆量。我睡不着觉，会听到外面有些叫声，会不会真的有鲁迅先生写的“猹”，半夜跑到我的瓜棚里。不过，我没有等来猹，而是等来了父亲。父亲怕我晚上害怕，就跑来看看我。我们俩躺在瓜棚里，那一夜我睡的很香。
3
虽然生在农村，可我们姐弟除了大姐会干些农活，我们俩农活干的比较少。我记得那时，家里浇地，我要跟着父亲去地里浇地，往往轮到我们家，都会到了后半夜。所以父亲不让我去，我嚷嚷着要去。父亲是个急脾气，便会骂我，让我滚回去。
当时，不太理解，有时候还会埋怨父亲不通情理，可父亲就是这样，对他自己的很多事情，总是隐藏在一副冰冷的外表下。
母亲总会说父亲的脾气有点急，什么事都容易着急，为此，没少跟他生气。很多时候，只要地里一有活，父亲便顾不上吃饭。其实，活并不是太紧，可父亲就是这个脾气，干不完就吃不下饭。我参加工作之后，一忙起来，也是这样，大概就遗传了父亲的基因。
那次，父亲可能因为中午没有吃饭，地里太阳又毒，他便中暑了，我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心里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因为我们父子的关系一直处于那种不冷不淡的状态。
可这一刻，我才知道他对我有多么的重要，我回到家里，父亲躺在客厅的铺在地上的凉席上。一个在我眼中强壮如牛的父亲，却变得如此的虚弱。父亲一直有气无力地在那喘着气，眼睛去一直看着我。
那也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照顾他，帮他用湿毛巾擦身子降温，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父亲看着我，说他没事，声音有些微弱。
父亲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要吵着出去干活，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让他干活，可能比骂他一顿都难受。看着父亲自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生着闷气，感觉他就像一个孩子。
父亲的腿受过伤，那次他跟着建筑队出去干活，房子塌了，一根水泥立柱直直向他砸来。父亲那时不知哪有这么大的力气，硬是把那根水泥立柱推开了一点，只是砸到了他的大腿上。
骨折！我和母亲感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父亲正躺在那里，父亲没有叫喊，只能看到他微微咬着牙，告诉我们他没事。
手术是我签的字，大夫讲了一大堆关于做手术要有生命危险的话，我有点着急，喊道：大腿骨折怎么还有生命危险！那个大夫让我感到十分讨厌，告诉我只要进手术室，你们就要做好思想准备，很可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叫什么话！我真想给他一拳。签字的时候我的手是颤抖的。
我一共有两次签字的经历，一次是我爱人生孩子，一次就是我爸做手术。
4
有了儿子岁岁之后，父亲的脾气也改变了很多，他是个烟瘾很大的人，可只要我们回家，他就自觉地把烟给掐掉。粗大的手抱着岁岁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有时候，我自己回家，他便要求我打开视频，要看看岁岁。这时，我往往会说，我小的时候，你都没这么上过心，听我妈讲，我生病不行了，还要把我扔掉。父亲听了总不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父亲的爱好并不多，除了喜欢干活这个特殊爱好，就是另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爱好了。他喜欢听戏，对于这点，起初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好，只是，他竟然霸占电视，只要是戏剧，他就听。咿咿呀呀的，我也听不明白。母亲便很生气，勒令他交出遥控，看着他俩抢夺遥控样子，我就想笑。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母亲胜出。
母亲一脸胜利的样子，问我：儿子想看啥？父亲撇着嘴，背着手去了内屋。就在我们洋溢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屋里传来“吱啦…吱啦…”像是拉锯的声音。我知道那是父亲又在拉他的二胡，父亲拉二胡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那简直就是让人发指的声音，对于这点我们虽然抗议过很多次，但都没有办法。
要不让他听戏，要不让他拉二胡，唯一能让他两件事都不干的就是岁岁。每次回家，父亲便主动地把电视调到动画片上去。看着岁岁在那里盯着电视看的样子，父亲傻呵呵地笑着，岁岁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5
父亲老了，白发已经爬满了头，脾气也变得不再急躁，爱干活的毛病依然没有改变，每天仍然跟着别人出去干活。干就干吧，只要他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有时候，梦里依然可以梦到父亲带我们去看火车的样子，真的希望时间可以走得慢些，再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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