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漫游指南（9）

9、行前准备

       

        “很好，让我们安排接下来的行动吧。”玛窦叔叔轻快地说。

三位圣主和刚刚演讲完毕还在喘气的老章鱼，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叔叔，似乎在怀他根本没听懂以上那段长篇累牍的历史。而我暗自盘算，叔叔平时倒也算得上一位正人君子，唯独一沾“宇宙”二字，立马就不近情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凡尔纳国王是情绪最为消沉的，他的全身上下看不见一丝有生机的颜色，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他顿了顿，才问叔叔：“恕我没听明白，八爪之星宇宙监察使、哈姆莱特1号船长、拉尼亚凯亚黑眼舰队副指挥官，玛窦大人，您所说的‘接下来的行动’所指的是什么？”

“去地球呀。”叔叔回答的极为爽快，“斯威夫特老大人，请立刻马上在星图中指明地球的坐标，我将驾驶飞船，毫不迟疑地飞到那里。”

“恐怕您还没有听明白斯威夫特大人的话。”比希女王变得直截了当，“八爪之星的十万大军远征，实际上是一段极度黑暗的历史。他们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十万头章鱼，却残忍地毁灭了四个星球的生命，并自以为那是英勇的行为！”

“不必惊慌。女王陛下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拉尼亚凯亚人正巧不需要吃饭就能活着。”叔叔简要回答。

“他们的行为，惹怒了至高无上的宇宙之主！不仅遭到地球人惩罚，还将灾祸引向八爪之星。”威尔斯国王神神叨叨地说。

“恕我直言，国王陛下，宇宙中没有什么至高无上的主宰。”叔叔不屑地说。

“那么请想一想，八爪之星历任伟大的君主！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判断！即使我们都抱有到地球一探究竟的理想，但这天真的想法，可能给那个星球带来无尽的灾难！任何心存良知者，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八爪之星历任伟大的君主，宁愿等到垂暮之年独自飞往那里，也不愿再动用军队远征。毕竟，我们的八爪子民唯一的不幸就是，偶尔会发生手脚不听使唤的情况，意外随之而来。无论一头章鱼，还是一群章鱼，如果他们身上发生了不幸的事，多半与此有关。”凡尔纳国王流下眼泪，就像心完全碎掉了。

“而我作为拉尼亚凯亚人，只有一颗大脑，它在这里。”叔叔丝毫不为所动，指着自己的头顶说道。

“玛窦大人，让我来请教你一个问题。”斯威夫特大人问道，“你既不需要吃饭，也已经找到了八爪之星这样的繁华富贵之地，你的太空之旅已经圆满，为什么还要去地球？”

“斯威夫特大人，即使我有幸可以游遍整个宇宙，我也不该妄言‘圆满’二字。”叔叔的目光如同寒冷的闪电，紧紧盯着对方。老章鱼张口结舌，没有了话说。

“好吧，在座的各位，如果没有更多问题，让我们进入正题。”叔叔继续说道。可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宫殿里回荡着轰隆隆的声音。

突然，凡尔纳国王把脸扭向我，问道：“桦可副船长大人，您怎么看呢？我知道，您的思路往往更加清晰透彻。如果没有您，当初我也很难说服玛窦大人光临八爪之星。”

自从来到八爪之星，这些章鱼因为叔叔那些高超的发明，把他捧到了天上。现在，还是第一次有谁想到过问一下我这个被他带在身边的小孩。

我心中早有一番思索，笃定地回答道：“去地球。”

“为什么呢？”他们都惊奇地问。

“因为，我的父亲尼古拉船长，将带着我的妹妹若娜，与我们在地球会和。”我回答道。

他们都认为，我的理由充分极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的行动异常忙碌。可以为我们的地球之行做准备的，只有比希女王、凡尔纳国王、威尔斯国王、斯威夫特老大人和我们自己，对于其他章鱼我们都严守秘密。斯威夫特老大人，详细传授了星图中记载的航线：

八爪之星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首先需要穿过一片混沌无光的宇宙沼泽。

然后，我们将看到冰屑与尘埃组成的厚厚的星系外壳，那里的温度严寒，引力微弱，所以很难有生命存活。

再向星系内部航行，就到了柯伊伯带（Kuiper Belt）。她如同一道闪闪发光的城墙，为星系最核心的区域划分边界。她的轨道，由成千上万颗冰封的袖珍星球组成，其中一颗就是已经死亡的袖珍章鱼星球。

穿过柯伊伯带以后，等待我们的将是四颗由气体组成的巨型星球（Gas Giant）。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呈现迷人的海蓝色、青蓝色、土黄色，最后一颗最为巨大的星球上分布着红色、褐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她们是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危险，轻易就能迷惑旅行者的心智，即使是飞行在宇宙中的铁块和岩石，也会被她们吸引，坠入那无尽的深渊，无处落脚，直至被其中的风暴撕碎，化为乌有。经过她们，有一条既安全又省力的捷径，就是着陆在他们的卫星上，随着卫星乘风破浪，从星球的这一边传送到那一边——巨型鱿鱼星球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发现。

如果能够幸运地绕过四颗硕大的“气球”，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将是又一道城墙——小行星带（Asteroid Belt），这里星宿虽多，彼此之间却保持着巧妙的距离和分布，其中最不起眼的几颗小行星，个头比我们的所在的宫殿大不了多少，够成了古老的金刚乌贼星球（所以确切地说，她不只是“她”，而是“她们”），然而她们曾经拥有的所有生命也已荡然无存。通过这里，便进入了星系最繁华鼎盛的闹市。

在到达地球以前，我们还必须越过一颗橘红色的星球，她由坚硬的矿石构成，拥有壮丽的山脉和峡谷，表面残留着海洋的痕迹。这里的环境与地球非常相似，并且孕育过多种多样的生命，在八爪之星的十万远征军到达之前，海马曾经是那里的主宰。

经过这样漫长的旅途，地球就在眼前，她由蓝色的海洋、绿色的生命和黄色的沙土所组成，这些奇迹完好无损地保留至今。

地球有一颗美丽的卫星，就是“月亮”，那里的夜空由这颗反射着淡黄色光辉的宝石装饰。

那里的白天，则由星系最中心的恒星创造，那就是“太阳”——地球和太阳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中间还容得下两颗行星运转。

“不！不！不！这一切实在没有必要！”叔叔听了斯威夫特老大人的讲解傲慢地说，“我的哈姆莱特1号，可没功夫把每个星球都逛一遍，只需换个角度，斜刺里杀进太阳系，就可以一次避开全部关卡，从天而降，直达地球。”

“哈哈，你大可以试试。”斯威夫特老大人把星图放下，扬长而去。

“玛窦大人，您真不该说这样的话。”比希女王说道，“航行者斯威夫特是有史以来最精通宇宙奥秘的术士，这一点是我们公认的。他的这一番旅程，说起来已不轻松，更何况他还能独自从地球返回八爪之星，换做其他旅行者，是万万做不到的。”

果不其然，叔叔对着斯威夫特星图又是画，又是算，白白折腾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太阳的运转决定了星系内的一切，飞船迟早都会像掉进漏斗里的珍珠一样，坠入那条唯一的航道。

“我真傻，研究这样原始的玩意儿，简直是白费力气！”叔叔抱怨道，“我从一开始就搞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起飞，又是如何降落的？这些错乱的轨道，包含着无法破解的常数，如同魔鬼设下的密码，根本不能用科学的方式推导出地球准确的位置！”

他不断地计算，推翻，再计算，再推翻，最后终于打定主意，前去参见三位圣主。他说既然自己身兼了“拉尼亚凯亚黑眼舰队副指挥官”和“八爪之星宇宙监察使”的双重身份，就应该在此次航行中同时代表两个星球行动。他可以驱驰哈姆莱特1号，飞速到达太阳系外壳附近的地区，再驾驶八爪之星的海鲜飞船，越过城墙，深入太阳系内部，以古老的方式进入地球的轨道。

三位圣主对叔叔的建议大加赞赏，认为他兼顾了两个星球的荣誉，特别是对八爪之星的考虑，极为周全。但是，以拉尼亚凯亚人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驾驶海鲜飞船，所以必须派出一位八爪之星的勇士与我们同行。而这位勇士，当然非凡尔纳国王莫属。

他们为此又传召斯威夫特老大人进宫，对他说了一车好话，请他把从太阳系外壳驶向地球的路程说个清楚。之后，凡尔纳国王打点行装，威尔斯国王亲自赶往三星之星猎取了满满一鹦鹉螺的食物，玛窦叔叔将鹦鹉螺飞船和哈姆莱特1号紧紧绑在一起，我又回到了哈姆莱特1号那熟悉的副船长座椅上。

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时间，八爪猎人披着叔叔赠与的火浣之甲在三星之星追逐着猎物，八爪子民为他们“至高无上的宇宙之主”高唱着颂歌，章鱼大臣为这个星球上百废待兴的事务忙忙碌碌，而哈姆莱特1号带着我、玛窦叔叔、凡尔纳国王以及一艘比他自己还大的鹦鹉螺飞船，悄无声息地飞离八爪之星，驶向那些章鱼世世代代的理想之地。地面上，只有比希女王、威尔斯国王和斯威夫特老大人，挥动着二十四条腕足，为我们送行，不知道他们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