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忆当年

调动

2018-02-23  本文已影响11人  Bernardxiao

“爸,我换地儿了。年薪翻倍,上了百万。”儿子端起碗,夹了口小菜,轻描淡写地说。

回国三年三级跳,换工作跟换衣服似的,把我看傻了眼。

85年,妻子在黄石我父母家待产,我在黄冈考研。两地相隔30里,但隔条长江,回趟家真不容易。2月12号下午,我从考场出来便冲向长途车站,眼看着末班车绝尘而去。

为了让我安心复习备考,家里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今天是预产期啊!就是游也要游过长江,去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赶汽渡过江到了鄂州,那边的班车也没了。旁边停了一辆客车,是黄石某工厂组团来旅游的,正招呼人上车返程。我一个激灵加入到上车的人群,想混上去,但还是被门口的一位团干摸样的人认了出来,坚决要赶我下车。我说明情况,却引来一片哄笑,讽刺调笑不绝于耳。几个壮汉伴着阵阵起哄来拉我,我声泪俱下,差点给他们跪下,然并卵。我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顾不得“师道尊严”了,我抱住车门立柱拼命挣扎,疯狂地叫骂......。车上一位年龄较大的妇人,见我像个读书人,说了句:“也许他说的是真的,算了吧?”

几个壮汉半信半疑地松了手。我浑身颤抖地抱住头,坐在冰冷的车门踏步上,一路颠簸。

暗自发狠:今生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雪此奇耻大辱。幻想着电影镜头:我西装革履、趾高气扬,那几个壮汉下岗待业,畏畏缩缩来求我给口饭吃。我不屑一顾准备让保安打发他们滚蛋。那位妇人认出了我,提起赖车的往事,我一把抱住她,感激涕零,马上任命她为后勤部长,让那几个壮汉加入保安队伍。他们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蓬头垢面回到家,进门便问哪家医院?一家人惊喜万分,奶奶说,“生了,儿子!”

推开卧室门,见妻子抱着襁褓斜卧在床上,忙丢掉背包,跪倒在床前。望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和泪流满面的妻子,我那负罪、屈辱、欢喜之泪雨滂沱......。

生孩子是妻子过生死鬼门关哪!听着奶奶和父母笑着描述她在医院疼得大叫的场景,我暗下决心,就为此,不负她。

武汉大学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就叫他‘凯’,纪念你凯旋归来!”奶奶一锤定音。

为了孩子,该结束两地分居的日子了。这就有了工作调动的问题。

调动?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公职人员没有择业迁徙的自由,属单位所有---人事档案管着呢。首先要迁入单位开证明出“商调函”,然后到迁出单位申请同意放行,这才寄出档案。任意一方不同意,这事就难办了。

考上了武大研究生,可原单位校长把档案卡着不让转。清华大学来人看上了我,但没档案不行,只好让我的师弟去了;双薪制的汕头大学出了两次飞机票,邀我考察了学校,并把我爱人的档案先行转了过去。但是没有我的档案不能给她安排工作。

想走?得“闹”!找关系说情、请客送礼就放人,那是万幸。大多数得放下做人的尊严,到办公室、道上和家里去堵领导,死缠烂打,磨得他见你就烦、就怕,避你唯恐不及,才“阿弥陀佛,赶紧走人!”所以叫“闹调动”。系里有位叫石桂生的同事,就是在挂包里塞两块砖头冒充炸药包,冲到会场要挟,才从原单位调来的。

我,一不送礼,二不愿闹,出于我的清高,也由于我的迂腐。校长蓝葆春是我的精神领袖,待我不薄,要离他而去,自觉不仁不义、大逆不道。所以,当我犹豫再三,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表达想走的意图,他一句“我们都是干事业的人......”捏住了我的七寸,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只好红着脸诺诺败退。

要走就要闹,要闹就要坏。习惯了受人尊敬的好老师班主任形象,要故意自我毁容,不敢想像我的学生幻灭的眼神。

就这样,我的命运沿着原道滑行。既不甘心,又无法突破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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