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14）八王之乱：惨绝人寰卞庄计 矫诏捕后大乱生

接晋（13）

话说太子司马遹被废徙金墉城，第二年晋廷又下诏改元永康（永康元年，300年），西戎校尉阎缵（见晋（9）曾为杨骏收尸），抬棺诣阙，上书谏道：“汉戾太子（即刘据，身陷‘巫蛊之祸’；汉武帝嫡长子，生母卫子夫，汉宣帝刘询祖父）起兵抗命，当时汉武帝还曾要从轻发落，说其罪最多不过是一顿笞打，而如今司马遹（太子）的罪名比当年的戾太子更轻，理应为他重选师傅，严加教诲，若他还是不肯悔改的，再将他废去也不迟。”

此奏章呈入，宫内有那‘人中龙凤’在，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复。（阎缵抬棺诣阙，竟未被降罪，看来还算是皇恩浩荡呢）

贾南风因朝内外物议沸腾，心想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便想着要狠下辣手，彻底弄死司马遹，才能一劳永逸。又再想出一毒计，随便找来一个黄门阉货出来自首，就说之前是他与司马遹暗通谋逆（应该是给足安家费了）。宫中下诏将这黄门自首的供书向朝中公卿颁示，又命卫士将司马遹押往许昌宫禁锢，且不允许任何官员为其送行。

太子洗马江统（徙戎论作者，见前）、潘滔（后投靠司马越）、太子舍人王敦（王戎、王衍族弟，王导族兄。‘王敦之乱’之后会重点说的🤔）、杜蕤、鲁瑶等人，甘冒抗旨的风险去为司马遹践行，行至伊水，在道旁伏地哭拜，辞别太子。未曾想司隶校尉满奋（满宠之孙）此时已奉诏赶到，把江统等人统统拘捕起来，将他们分别关押在河南及洛阳两座大牢中。

河南尹乐广不等朝廷赦书下达，就已将人犯放出了大牢。洛阳令曹摅（曹休曾孙），不敢立刻释放囚犯，后经都官从事孙琰去向贾谧说情，才将他们都释放出去。

右卫督司马雅是晋室旁族远亲，平时常为东宫效力，得到原太子司马遹的器重，所以常想着要为司马遹复位东宫，便与许超、士猗等人，日夜谋划此事，彼此商议提到张华、裴頠二人时，都说他两人贪恋爵禄，不能一起图谋大事，还不如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呢。司马伦手握重兵，又素性贪婪，还能借他手中的权利，达到救护司马遹的目的。（贾南风是导火索，而八王就是八颗乱炸一气的炸弹，之前司马亮和司马玮已经挂了，现在还剩下4个2和王炸）

几人前去说服孙秀道：“中宫（贾南风）暴虐，与贾谧等人诬废太子，无道已极，天怒人怨。而今国中并无嫡嗣，社稷垂危，朝中大臣将行大事（要行早行了，哪要等到现在），阁下和赵王素来与中宫交厚，也与贾郭二人（贾谧和郭彰）亲善，外面的人都说你们也实际参与到了废除太子的事件里，若他日政变一起，马上就要轮到你们遭难了，何不事先预防呢？”

孙秀被他们这样一说，顿觉心寒，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马上转告司马伦，要先废去贾南风的皇后之位，再迎还太子。司马伦唯孙秀所言是从，暗中联络内宫张林、张衡等，用他们为内应，待期举事废后。

可就在此时，那孙秀偏偏又心生一计，对司马伦说道：“太子（司马遹）天姿聪颖，行事刚猛，若他日恢复东宫之位，必会谋图报复。而我们又素与贾后是一党，此事人尽皆知。虽说之后我们为太子立了大功，可太子到时未必会承我们这情，一旦我们双方有了矛盾，他仍会加罪于我们，还不如将此事缓一缓，等贾南风害死了太子，然后我们再以为太子报仇的名义，入宫废去贾后，到了那时则是名正言顺，再无他患，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妙计么？〞（实为卞庄刺虎，一举两得。但太过毒辣）

卞庄刺虎

司马伦大赞其策，连称好计。孙秀又散布谣言，说宫中之人要废去贾后，迎还太子。另一面又见贾谧，劝他早除太子，绝了众望。贾谧立刻入宫面见贾南风，贾南风此时正听到外间的谣传，心中杀机已起，现在又听了贾谧的一席话，便立刻召入太医令程据（贾南风面首，见前），让他制作毒药。程据用巴豆杏仁，研成丸状，交与贾南风，之后又令黄门阉宦孙虑赶赴许昌矫诏毒杀太子。

自司马遹被禁锢许昌宫后，一直担心有人在食物中下鸩，所有日常饮食，一定要让宫中仆役当着自己的面煮熟，方敢取食。孙虑到了许昌后，先与监守官刘振说明了此事，刘振即刻将司马遹迁至一小坊之中，不给他提供饮食（真是一群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宫中仆役之前有得太子厚恩的，还会爬上墙递给太子食物，使太子充饥（虽未留名，却是义仆）。那孙虑急欲回洛阳复命，就直接拿起毒药，闯入小坊，逼太子吞下。太子不肯服药，借口要上茅厕。孙虑从袖出取出一柄铁药杵，重重地向太子背后掷了过去，太子中杵倒地，孙虑又拾起铁杵，用力猛捶太子，司马遹大声哀呼，长久不绝。之后因受伤太重，一声惨号，气绝身亡，享年才二十三岁。（如此残暴，是真当老天没眼么）

孙虑回洛阳复命，有司请用庶人之礼来下葬司马遹，贾南风立刻来了出猫哭耗子的戏，上表道：“司马遹不幸丧生，可怜他迷乱悖逆，又已早夭，我悲痛的内心常常不能自已。臣妾曾私下希望他能改过迁善，之后多思孝道，将来以正名号。没想到此志竟然不成，更是让人酸心遗憾那。司马遹虽然罪过很大，但仍是陛下的子孙，若用庶民之礼下葬，其情实在令人怜悯，特恳求天恩，赐他以王礼安葬。臣妾愚昧浅见，不懂礼仪，冒昧陈述。”（脸实在太大，无语）

惠帝见了贾南风的上表后，才下令用广陵王之礼来厚葬司马遹。太子遇害的前后，天象预警，尉氏县（今属开封）天下血雨，妖星出现在南方，太白星（金星）又骤然出现在白天，中外都为这些怪象感到诧异。张华的幼子张韪，曾苦劝张华立刻辞官避祸。张华踌躇了多时，才说道：“天道幽微，也未可尽信。不如修德祈福，静候天命罢了。”（始终没能跳出这名利场）

不久，孙秀又让司马雅去见张华，屏去下人后司马雅对张华说道：“赵王（司马伦）欲与张公一起匡扶社稷，为天下除害。司马雅今天以实情相告，还请张公勿生疑虑。”张华摇头不答。

司马雅不禁心中大怒，掉头就离开张府，边走边说道：“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要如此惺惺作态么？”说着便直接去了赵王府，催促司马伦他们起事。

司马伦遂矫诏遍谕三部司马（晋朝前驱、由基、强弩等三个部队的合称）及左右卫诸军，说道：“中宫（贾南风）与贾谧等冤杀我朝太子，现在主上（惠帝）命车骑将军兼领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入宫废后，汝等皆当从命。事成之后当赐爵关内侯，如有不从者，罪当夷灭三族。”

三部司马及左右卫，接了此诏，哪还有不从的道理？齐王司马冏（八王之一，司马攸之子，见晋（3）），刚任翊军校尉，他也与司马伦通谋起事，遂与三部司马一起闯入宫中。华林令骆休为他们的内应，把司马冏引至惠帝居处，并强迫惠帝去朝堂，另一面召入贾谧，贾谧见召只能入宫。

入宫后，贾谧看到宫中剑戟如林，便大声呼救道：“皇后快来救我！”话音刚落，已有人赶至他背后，拔刀狠命砍去。刹那间，贾谧首随刀落。

贾南风听到了贾谧的呼救声，惊慌失措下赶忙出门，正好与齐王司马冏相遇，便惊问道：“卿来此做甚？”

司马冏答道：“今日有诏命在身，命我拘捕皇后。〞贾南风又说道：“所有的诏命都从我这里发出（你倒是好意思说），这又是何处来的诏命？”说完便返身入内，跑到阁楼上，扶着栏杆向朝堂方向呼喊道：“陛下，您的妻子被人废去，恐怕陛下也要被废了。”

司马冏带兵进入阁中，胁迫贾南风后移往他处。贾南风又问这次起事，是谁带的头？司马冏回答说是梁赵二王（司马肜、司马伦）。原来尚书令梁王司马肜，也曾参与司马伦这次起事。贾南风听后长叹道：“拴狗应当拴在它们脖颈上，这次却反而拴在它的尾巴上，怎能不败？”（自己作死）说完，便出居建始殿，司马冏派兵监守在殿外。随即司马囧又去收捕了赵粲、贾午（二人见前），将她们赶到宫中染房中，一顿乱棍下去，直接把这两貌美心毒的妇人送入冥府报道去了，而韩寿和他那些兄弟子侄，也共同连坐，统统毙命。

司马伦又召了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官，一起连夜入宫，趁势拿下司空张华及仆射裴頠。张华对张林（见前）道：“你们要加害我们这些忠臣么？”张林却矫诏斥责道：“你身为朝中重臣，不能保全太子。太子冤死，你又不能死节，又怎能称为忠臣？”

张华驳斥道：“当初殿上争议废除东宫与否的事，还历历在目，臣与裴頠曾力谏，此事尽可复查。”

张林不待张华说完，便接口道：“既然力谏不成，何不辞官而去？”（这话不错，为何不走？难道只有之后张季鹰才是最聪明的么）

张华至此才无话可说，只好俯首就刑，遂与裴頠一同受戮，并被夷族。张华卒年六十九，系汉初留侯张良的十六世孙，张华的十四世孙为唐朝玄宗时的名相张九龄。张华一生著有《博物志》十篇及各类文章传诵后世。

裴秀

张华长子散骑常侍张祎及幼子散骑侍郎张韪，也同时遇害，死时也都只有三十出头。裴頠两个儿子裴嵩、裴该都由梁王司马肜出面代为保护（竟然做了一件好事），司马肜说道：“裴頠之父裴秀（见前介绍，现在月球上一座环形山也是以裴秀来命名的）有功于我朝，不应让他绝了后嗣。”两兄弟这才免死，被发配至带方郡（今朝鲜平壤一带）。

当时抬棺诣阙的阎缵正好在洛阳，在张华被处刑后，抱着张华的尸首痛哭道：“我曾劝君辞官而去，君不见从，如今果然受戮，这莫非是命中注定的么？”

文末说句题外话。当年杨骏被杀，阎缵挺身而出为他收尸，是位义士。之前又抬棺诣阙为东宫争谏，是位忠臣，但之后太子还是死了。最后又跑来哭张华的尸首……阎姓真的不好惹啊，开玩笑的。但大家说这几件事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