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表 舅

——平棘酒徒

20年以前我只身来到石家庄。举目无亲，居无定所，工作频繁地更换着，住宿的地方也始终稳定不下来，集体宿舍，大杂院，小单间我都住过。

自己也没有什么钱，也没什么行李，唯一带在身边舍不得丢下的是前女友给我的信件、照片和一些小礼物。

这些在我看来十分珍贵的东西，也许她早就忘记了。正如秋日里银杏树上翩翩飘落的枯叶。

虽然有人会忘情地欣赏的它的娇美，虽然有人会把它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当宝贝一样夹在书页里保存起来。

但冷傲的银杏树却挺直了高不可攀地身躯一动不动，它们对这些依依不舍默然离去的废物不再有丝毫的怜悯。

虽然这些落叶灼若黄金，艳若春花。那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来年春天的嫩叶，小小的，绿绿的更值得期待。

后来，我结婚了，仍然住在市里，只是租住的房子大了一点。买房，我从来不敢奢望，其实，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城市，购房的巨款，对多岁打工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更是遥不可及的梦。

女人从来都多疑，我是深有体会的，藏私房钱对我来说，已经颇费脑力。藏前女友玉照、书信和小礼物，更是让我费尽心机。

好几次，我都想把这些东西丢到外面的垃圾堆里，拿起来，走了几步，又放了回来。

唉！那是我刻骨铭心的青春记忆，虽然苦涩，虽然总让我心痛，却总是丢不掉，忘不了！

这些东西悄悄藏在角落里，偶有我会偷偷地看一下，又迅速藏了起来，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就连睡觉都不踏实。

有一天，睡着了，竟然梦到了那个整天爱翻箱倒柜整理东西的婆娘，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些，她如获至宝般仔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关上了门和窗户，把我叫到床前，兴师问罪，我本想抵赖一下，搪塞过去。

没想到，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她言词激烈，审起来没完没了，招还是不招，我满头大汗，醒了！

我自己无能，挣不了几个小钱儿，让人家一直跟着吃苦，再搞出个前女友之事，这日子就别过了！

嘴笨又无能的我，终于是怕了，也想开了，下定决心把这些东西存到外面去，存到可靠的人那里去。

哎，想啥来啥，那天在公交车上，偶然碰到了远房的表舅，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小阔佬竟然热情地给我打招呼，完全没有了从前高人一等，傲慢骄矜的印象。他告诉了我他的电话号码，我赶集掏出电话本，记了下来。

我这个表舅，上学的时候总是喜欢戴着耳机捂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学习。哎，不知道他听谁说的，这样能够提高记忆力。

他的学习成绩始终也没上去，歌曲倒是学会了不少，就是不戴耳机时，也能一边走一边哼哼，虽然比较难听，经常跑调。

高中也没考上，初中毕业后，他就到市里

跟南方的师父学了三年缝纫技术，他学得认真，人家教的也用心。

听说，后来他在市里的繁华地带开了个裁缝店，生意挺红火。那年的大年初六，表舅给姥爷拜年被请到了酒席上。

他高举着酒杯，洋洋自得，夸夸其谈，吹嘘着自己手艺的精湛，中山装、西服，裙子、喇叭裤，大褂，旗袍，样样精通。

来他的店里做衣服的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偶有一个不识相地的穷瑰闯了进来，也会被他礼貌地请了出去。

如果哪个穷汉，非得耍赖撒泼想让他这个大裁缝做件衣服，他就说：“对不起，咱家店里没有布料！你看看，绳子上挂着一匹一匹的玲琅满目的的晴纶、涤卡，绸子、缎子布料都是有主的，都是人家贵客自己买的。你想做衣服，就得自己买布料，买线，如果不知道买什么牌子的，我就告诉你。

——咱让那个傻子买的布料，不是太贵，就是市面上太少，反正，打发出去的就没有回来的。”

那时姥爷就在旁边，越听越生气，就怼了他一句：“俺们穷人就不是人吗！

这话，弄得他这个大裁缝满脸通红，竟然无言。不过，根子里的东西是难以改变的，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抬着飞机眼儿看人！

从前人家不愿意搭理咱这些下等人，如今主动给咱亲近，我当然很是感动。表舅热情地说：“我就在石家庄桥西住，有时间带着孩子过来玩呀，咱们是亲戚，我知道你刚来石家庄不容易，有什么事儿，别怕，别发愁，尽管找我，没有我办不了的事儿，咱们都是自家人，别不好意思。”

听得我心里热乎乎地，总算市里有个有本事的亲戚了，我骄傲我自豪！当天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那个一直看不起我，总是说我没本事，总是说我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亲戚和朋友的婆娘。

妻子自然两眼放光，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儿希望，总算觉得成功的路多了一条，总算觉得脚下的路比以前宽了不少，当时她就把表舅的电话也写到了电话本上，一连几天都对我和气了不少。

我有我的打算，那天傍晚，是个星期天，我打通了他的电话后，就拎着提包，走了过去。

他说住在一个老小区，友谊大街西面，裕华路北面，当时他也没有把具体地址以短信的形式发给我。只是告诉我会在裕华路友谊街的交叉口接我，天色已黑，路灯不明，老小区的庭院灯又基本就不亮，我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话，什么小区名字，楼号，和单元号我全不知道。

走过了两三个岔路口，绕过了七八栋楼，不知道也没看走到了哪个单元，反正他一指就说到了，进得门里，客厅看到了一个办公室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墙上张贴着宣传安利的海报，两间卧室一间睡觉一间做了仓库塞的满满当当的安利产品。

我告诉他：

表舅，

这个皮包里，有我的特别重要的东西！

千万不能丢，千万不能丢！

千万不能让别人看，

千万不能让别人碰。

我找来了一卷透明胶带，把这个包来回缠了好几圈，

郑重地告诉他：“

表舅，

您记好了，

我的这个包，

你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

你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你这存了东西！

你也不能看！

你也不能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最好把他放在一个别人看不到，

摸不到地柜子里！

他说：“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也是我的办公室和会议室，每天进出的人挺多，有员工，还有客户。”

他认真想了想说：“要不你把皮包放在卧室门框上的储物柜里吧，那里高，也没人动。”

我踩在凳子上，把皮包放了进去，柜子没有锁，我说：“要不我出去买个锁，锁上。”她说：“不用了，那么高，没人动。”

我又再三给他说：“表舅，你可千万给我保管好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千万不能给弄丢了！”

他睁着大眼睛，郑重地说：“老外甥，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你表舅我吗！我办事，你放心万无一失，绝对没有问题！”

临走时我又说了一句：“表舅，如果你将来搬家时，一定千万千万记着把我的包给带走！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带走，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别管白天晚上，别管我多忙，我马上打车过来拿走！”

表舅拍着胸脯说：“老外甥，把东西放在我这，你就放心吧，我在，你的东西就在！我丢不了，你的东西就丢不了！我办事你放心，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三年后的一天。我见到了他，问起了我的皮包，他说：“我早就搬家了，你怎么不早说呀！我早忘了这事了！”

我压抑不住满腔的失望和愤怒：“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千万不能忘，千万不能忘，你怎么就忘了！你怎么就忘了！”

他竟然还有理说：“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早就忘了这事了，我早忘了你在我那存过皮包了！

我压住怒火认真地说：“我的皮包就在门框上的柜子里，那里高，估计也没人动，要不咱们再到那里找找。”

他漠然地说：“我早忘了我以前在哪住了！！”我吼道：你在那里住了三年的房子啊！

你怎么就忘了在哪住了，可能吗！可能吗！”

他摇着脑袋说：“我记不清了，我记不清了！随后，一个电话响了起来，他一边接，一边往前走，随手拦一了一辆出租车，一溜烟跑了。我再打他电话，他总是不接，给他发了无数条短信，他也不回！

有一天他侄子结婚，我好不容易把他逮着了，我怒不可遏，再次给他要我的皮包，我说：“

我的包存在你那，

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给我弄丢了，

让你给我找找，你就是不给我找，

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我打了你那么多次电话，你一次也不接，

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一次也不回，

你说说为什么？为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说：“

今天俺家侄子结婚，大喜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场合，

你喊什么喊，

给我点面子行不行，行 不 行！”

我心一软，没有再说，

没想到，婚礼一结束，他钻进汽车又跑了。

回想起这些年的交往，我对他真是伤透了心。五年前，他拿走了我的身份证在市里开了一家生活用品商店，没经我的同意，竟然让我做企业法人，工商部门总是不停的给我打电话，不停的给我打电话！不停地给我发信息，发信息？

我被这些电话信息烦透了，给他说时，他却漠然地告诉我：“你别理他就行了。”

我不理他，你以为行吗，关键是人家总是骚扰我，说要扣我的钱啊，说要给我打官司，我没有办过厂，我没开过公司，我没做过一天老板，没有享受到工人对人家的恭维，却时时

感受到茫然和恐慌。

记得，有一次他借我的身份证时，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没有拿我身份证办贷款吧？”他又羞又怒，把眼一瞪，厉声说道：“明辉，你怎么说话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顿时语塞，没再多问。

他从前看见我就说：“明辉你上班才挣了几个钱呀，太少了，太少了，要不你辞职吧，舅

给你找个挣钱的门路！

你挣的那几个小钱，你老婆能满意吗，不给你吵，不和你闹离婚才怪，我要是个女的早就不跟你过了！ 你们一直租人家的房子吗，你就不想挣大钱买楼房吗！”

我平静地说：“我也没那能力，我还是老老实实挣点辛苦钱吧。”说不动我，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忽悠我老婆参加了一个叫做囤多多优里米的网络组织，投资什么虚拟货币。

我那个又蠢又犟的婆娘，就是不听我的，别人谁说的话她都听，一听说投资挣大钱，就来劲，瞒着我愣是往里面投入了五万多元。

我的老婆野心大着哩，听了表舅的话，她为了想多投资，多挣钱，实现财富自由，竟然拿着身份证想去银行贷款，我在外屋听到了她和表舅在里屋打电话说贷款的事，当时就冲进去，夺过了她的身份证，给她折了个稀巴烂。

我老婆满脸泪花，抬手就打了我一个耳光道：“我的事，你别管，我现在我就去再办个身份证，如果你再给我折断，咱们就马上离婚，

别过了！”

好在人家银行的信贷人员比较负责，每次老婆申请贷款，银行都征询我一些问题，我没次都乱说一气，彻底把她贷款的事给搅黄了。

反正，我也不想过了。她就乱投资，我就乱搅和，她愿意怎么闹怎么怎么闹！有时我也会厚着脸皮给妻弟诉一下苦，求一下助，让他劝劝他那混账疯狂的姐姐。

那个愣货妻弟竟然说：“

姐夫，

你不要总怨人家乱投资了，

你说说，

你一年能挣了几个钱呀！

你说说，

你那点儿工资过日子够用吗！

你不挣，还不让别人挣吗！”

这几年的突发疫情。

阻止了跨国旅游和人员聚集。

这个虚拟货币骗人组织搞的营销聚会，

大概已经停止了，

虚拟货币的虚拟值也在每天下降。

后来，

听说我那个对金钱和发财痴迷的表舅，

又去买了个矿机，

好像还要挖矿什么的。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每天疯狂的想着发大财，

不知羞耻，不讲道德和亲情，不择手段。

看不到可怕的风险，

光看到超级的暴利。。

真不知道，

他是怎么想的，

他家里怎么过的！

偶然一个机会，

我得到了表妗子的电话号码，

寒暄了几句后，

就想问问表舅的情况，

没想到，妗子却勃然大怒曰：“

别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啪了一下，

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就一直不接了！

我现在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表舅不带我去他从前租的那个房子那找我的皮包。

可能是他欠下了人家巨额房租，半夜里偷偷摸摸跑了，人家房东再打电话他也不敢接。

你说说，他躲人家还躲不过来呢，怎么敢，厚着脸皮去敲房东的门，怎么敢带着我一起去那个房间去找那个皮包啊！

总之

我说这些话，

有些无聊

文笔也有点乱，

更没有多少实际价值。

我只是想奉劝大家，

以后长个心眼儿，

嗯，别太相信别人，注意保护自己。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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