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
01
童子慌忙告知我，外面守着一只猫。
我将手里的药草递给他，出门去看个究竟。
02
这只猫我见过，就在昨日。
那时我欲出门，被它缠住，我不知如何是好，
只猜想它是饿了，遂返回屋里给它寻了点吃食，然后挎上我的药箱下山去了。
猫被我的开门声吓得身体一抖，快速起身跑向我，黄白斑点的皮毛上沾了几根枯尽的干草。
叫声比上次着急许多，说难听也不为过，黄色的尾巴左右甩着。
我蹲下身子，目光一撞。
心脏像是被注射了一针药剂，涨得酸疼，然后再裂开密密麻麻的小口。
03
我决定跟这只猫走。
童子苦口相劝，急得将捣药罐打翻，说是外面雪大，山路危险，我身体欠佳，为何还要这般玩闹行事。
我安抚他，告诉他或许猫的主人急需我的医治，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他看看它刚才的眼神。
若是夏日的荷叶会流泪，泪便滴进了猫的眼里，名字就叫无助。
医馆落于山顶，今日又下了雪，四周的寒木已似冰封，若是目的地在山脚，那可谓路途艰险又漫长。
更何况带路的是一只猫。
04
这一路，我常常不见这只猫的身影，一度怀疑自己被戏弄了，每次这样想时，总能看到它又折返回来，叫着催促我。
它跑得太快，我走得太慢。
因雪路实在难行，我便靠在树干上稍作歇息。
却被猫发现了，它用牙扯着我的衣服下摆，身体紧绷，嘴里发出可怕的声音。
“你快别理它了，这只猫早就疯了。”
说话的是路过的农夫，穿一身黑色粗布棉衣，裤腿扎着。
“卿何出此言？”
脚下的力道越来越大。
“它已经骗了好几个人了，你还不赶快回去？”
猫不为所动。衣服就要被扯破时，那一声声夹带哭腔的哀嚎，让我心上的口子越裂越大，越来越深。
05
我们终于到了。
矮坡前有棵半截老木桩，覆着寒雪，生着树洞，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撮取暖的草和两三根鱼骨。
很奇怪，莫非农夫说的是真的？
猫又急切唤我。
我跟上它，在树桩和矮坡间发现了一株红梅。枝干走势优美，花开得俏丽明艳，衬着雪色，是山里唯一的烈女子。
只不过，右边有一枝丫折了，旁边有一串脚印，可能是某个孩子的恶作剧。
猫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舐着折断处，然后抬头看着我，哀求地叫着。
我的心终于完全裂开了。
“小东西，我帮不了你。”
我缓慢蹲下身子摸摸它的头，努力吐出这句绝望的话。
有谁会想到？
在那巍峨苍茫的大山里会生出这样一段情。
折断一枝梅，杀死一只猫。
06
我将带来的草药丢了之后便离开了。
雪又开始下，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回去比来时更艰难。
身后传来猫的哀嚎声，慢慢地变成呜咽声。
好久，停了。
我回头，天地之间只剩一猫一花彼此依附，那只猫闭着眼，用脸颊蹭着梅枝，白色的小胡子像温柔的手。
“我愿，这世上再多一只如此疯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