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
谭悠悠没有在县令家的房顶多待片刻,第一道伏笔算是以失败告终。不过他并未放弃,第二本假无字天书在老员外家,隔着老远就能察觉到。
谭悠悠停在一家楼房房顶上,隔着一条街,依稀可以看到老员外家的大门。
朱红大门,青石雄狮。
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一手拄剑,一手拎着个酒坛子,站在朱红大门的对面,很是洒脱随性。
“京城第十三,特来像员外讨教,望不吝赐教!”
少年醉酒,言语不乱,酒坛子陡然甩出,如一颗重锤,在朦胧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曲线,直接向员外家的大院中落去。
哗啦啦!
半空中,酒坛子便突然间凭空炸裂开来,就像是有一双大手生生将酒坛子攥的碎裂开来一样。残酒追雨而落,残片如清幽冷风倒射而回。
“好功夫!”
京城第十三大笑一声,忽然提起手中长剑,与长剑同时飞起的还有一滴滴雨水,从远处看,像是在江涛之中掀起一片浑天巨浪。
剑影如幽魅,落雨闻残声。
白衣少年飘然而起,白衣簌簌,雨滴银河与酒坛残片轰然撞在一起,如雨打芭蕉,珠落玉盘,急促短暂。
雨落,剑影出。长剑在黑夜里飘荡出一片残影,残影直奔员外大院。
残影无痕,将周围的雨都撕裂成碎片。
“刀出,惊魂。”
黑暗的院子里,有人轻语,似黑夜梦中呢喃。话落,一片银白刀光,自院中昂扬直上,如同有人挥出一片银白衣袖,在雨的间隙里飞窜。
只一眨眼间,刀光和剑影就交融在一起。
谭悠悠听到了布帛撕扯的声音,然后是蛋壳碎裂的声音。
“好刀!”
京城第十三虚空踏步,身子兜转,长剑一片一片,剑叶一扇扇,如同孔雀开了屏,在黑夜中格外好看。
“京城第十三,第七剑,孔雀开屏。”
孔雀真的开了屏,一片片长剑纷纷在黑暗里穿梭,像银色游龙。
“刀出,火凤。”
漆黑的院子里,有刀光乍现,橘红如火,翩飞而起,如凤凰展翅,携风雨而上,直奔游龙。
刀光剑影,游龙戏凤,甚是好看。
“谭少主真是好心情。”
脚下传来声音,谭悠悠看了过去,一个青衫小厮,手里还拿着一根执杖,眉眼还算清秀,胳膊腿一看就灵巧。
“他们打得好看,自然可以多看一会儿。”
“游魂境界的高手打架,这恐怕是江湖上第一次被说好看,谭少主果然不是寻常人。”
青衫小厮也不管青石苔藓,一屁股坐上去,溅起水来。
“江湖上游魂境界还敢打架,本就值得一看。你怎知我是谭悠悠?”
朝廷有规定,游魂之上,不得擅自出手,因为游魂高手打架很容易殃及池鱼。这个青衫小厮居然知道自己是谭悠悠,难不成老员外早就知道自己要过来?
这个小厮也厉害啊!那石头上可都是水,还有苔藓,这一屁股坐下去,估计裤衩子都湿透了吧?不知道是为了啥,站一会儿很累吗?
“呵呵!员外家有江湖至宝,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朝廷规定如果真能勒令江湖,那才是笑话。”
青衫小厮不屑笑道,这些人也不知轻重,当年老员外的威名怕是江湖都忘了。
“谭少主身怀两大江湖至宝,移动的宝库,怕是你不知道,你踏出谭家庄的第一步,就有人开了策论,不消说你是谁,就是你下一步做什么,策论上也有百八十种预测讨论。”
谭悠悠没看过策论,但他知道那玩意儿贼厉害,曾经三傻走出皇宫,有人预测第七步必将遇刺。
果不其然!三傻第七步没落下的时候,行刺的人就来了,也不是什么高手,刚刚入流而已。
当时三傻还小,命宦官们逮了人过来,问为啥刺杀他。
那人说,他想出名。
这个人没火,策论倒是火了,自从江湖沉寂,人们饭后茶余终于多了件娱乐的平台,虽不像以前有各种江湖传说,但策论包含万象:从二姨妈的公鸡为何下了蛋,到天下第一美女爱慕何人,尽皆在列。
后来,策论再三展露锋芒,被讨论的人或事,均是扒皮三层、入骨五分,自己还没清楚,就被分析的透彻见血。
“那你说说,我接下来会干啥?”
谭悠悠很好奇这些人是得有多闲的无聊。
“有一种说法现在最为火热,有人说谭少主欲集齐江湖至宝,打造长生不老药,既然谭少主来了员外府,那必然是为了江湖至宝而来。不知我说的可对?”
青衫少年含笑说到,自信满满。
谭悠悠有些无语,他今年还不满十八岁,未婚无对象,我为啥要弄啥子长生不老药?
两个交谈之间,那边的打斗更加声势浩大,从一开始的刀光剑影,到现在的刀剑碰撞,半空中几乎看不到人影。刀光纵横,大开大合,剑影如梭,神出鬼没。
“京城第十三,与员外府惊魂刀大战七百回合,不分胜负,就此退去!”
谭悠悠正待要回答青衫小厮,忽然听到京城第十三高喊一声,然后他便看到那个白衣身影纵身飞跃离去,白衣上一片殷红,不知道是谁的鲜血。京城第十三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谭悠悠所立的屋顶。
“京城第十三,是什么人物,长得真年轻。”谭悠悠感慨,这个京城第十三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人物,长相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过他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宛若铜钟,少年人发不出这样的声音。
“庚午三年,龙虎榜再现,这位名列京城破境第十三。”青衫小厮瞅了一眼离去的白衣少年,不屑说道,“不过蹭您的热度,混一混知名度罢了,和这位同期的龙虎榜高手,大多进入朝廷,功成名就,倒是这位,热衷于给自己造势,活得像个花魁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谭悠悠?”谭悠悠忽然摸了摸脸,突然发现自己带着面巾,这个小厮怎么会知道自己就是谭悠悠,怪哉怪哉。
青衫小厮展颜而笑,他站了起来,一跃而起,落在旁边的屋顶之上。
“早说过,谭少主如今可是策论中最热的主题,谭少主一碗茶客栈戏弄四方豪杰,给出了五本无字天书,天下便已经躁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好在景苑书院院长亲自出面解释,这事儿才算是平息下去。”
青衫小厮眸子明亮,含笑看来。
“院长说了什么?”谭悠悠早就料到很快就天下皆知,五本无字天书,足以搅乱天下,没想到王菜花他爹竟然站出来说话。
“院长说,真正的无字天书只有一本,早就被你这小子当成擦屁股纸。这次你不是要来京城吗?他早就准备好了竹板,非要把你屁股打开了花不成。”
青衫小厮连语气都模仿了过来,倒是像极了。
谭悠悠黑着脸,院长也是修的无字天书,当初他手中那本就是院长亲自书写,隔着这么老远,这也能感应到,这老家伙的实力也太恐怖了吧!
“所以,如今谭少主的一举一动,早就有无数人盯梢。只要有人的地方,谭少主的行踪就暴露了,你们出现在城门口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我就看到无数符信飞出去了,从这里到闽南,符信也不过一刻钟就能抵达。”
“虽然无字天书的诱惑削减了许多,但是,策论上总有人喜欢搅风搅雨,说无字天书的传承分为两种方式:一是参透了无字天书的人书写出来,而且此生也只能写出一本;二是抽取修行无字天书之人的心血,以长情针为笔,红烛泪侵染,便可重铸无字天书!”
青衫小厮看着谭悠悠,同样都是少年,谭悠悠一出生便名扬天下,至尊门下,无上传承,他想知道这样的“武二代”,听到有人如此论调,是何反应。抽离心血,便是置于死地,而且是比酷刑还要痛苦的死法。
谭悠悠微微蹙眉,长情针和红烛泪也是江湖至宝,五十年前随着“天下第一”死去而消失在江湖中,早已不可寻。此人此言论,看似是针对自己,实则是告诉天下人:长情针和红烛泪出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谭悠悠对这个员外家的青衫小厮很感兴趣,这里距离员外家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若是认真听,他俩的对话不难听到。这个小厮知道的很多,而且态度晦涩,不知道想干啥。
“呵~”青衫小厮笑了,谭悠悠真不愧是传说中的“难沟通”,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家伙就没正经回答过任何问题,转过来问自己叫什么,难不成这位想记住自己的名字?“我叫童儿。”
“阴阳童子说的童儿原来是你,不愧是董澈口中的机灵聪慧。”谭悠悠记住这个名字,这个人绝对比表面上更加可怕。阴阳童子身上的至宝气息,绝对是这个家伙弄得,也就是说这个人肯定接触过黑莲花,而想要接触黑莲花必须有千年白莲心。
“谭少主过誉了。”青衫小厮拱手。
谭悠悠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偷偷进入员外府了,人家门口刚打了一架,游魂境界的高手守门儿呢!
“你知道人最怕什么吗?”谭悠悠转身,准备回客栈,临走前他问青衫小厮,童儿。
童儿愣了一下,人怕的东西太多了,这怎么说,他只好无奈摇头。
“人怕出名猪怕壮。”谭悠悠身形飘飞而去。
童儿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咱们这位谭少爷聊天果然是自成一派。
再次经过县令府邸,里面还是灯火通明,不过没有刚才热闹,看来杀马特们都走了呢。
谭悠悠随意地瞥了一眼,忽然他感觉有一股冰凉的寒意自脚底升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高处看,这个大院子灯光明亮,帷幔纤柔,一片祥和,可是帷幔沾了血,台阶染了色,宴席倒了台,欢闹成了死寂,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
县令死了,死的还算安详,被人一击毙命,应该是用刀的高手,从心口而入,一刀夺命。
剩下的人,都是县令府邸里的丫鬟小厮,刚才谭悠悠还看到有个小丫鬟躲在柱子后面偷吃,现在尸体都冰冷了。
有人死于刀伤,有人死于棍子,也有人死于斧头,或者类似斧头的东西。是杀马特们吗?这里没有他们的尸体。
以文破境,非才思敏捷者不可,县令正值五十多岁壮年,如果是杀马特们,他不该半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以文破境者,打起架来更是声势浩大。
谭悠悠从县令手中拿出一枚只剩一半的青石,上面刻着:神龟虽寿。另一半已经断裂不知掉在何处。
何人,凶残至此。
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