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雪(四)
一一雪山没有温存
4月27号,是我们正式向珠峰绒布冰川进发的第一天。从5200处的大本营上去,约一个小时后,即可进入层峦叠嶂的山峦和巨大的沟壑。这些沟壑深浅不一,有些像是大山山底的连接,有些像是山腰的连接,一座挨着一座,连绵不绝。
由于山体过高,再及许多行走的路线都是从山腰间横切过去的,拐弯很多。因此,行进中,队伍的首尾几乎是看不见的,走着走着,彼此间会不知不觉地将距离越拉越开。
下午,在离目的地还有约两个小时路 程的时候,天突然开始下起了雪,风也越刮越大,气温也骤然下降好多。下雪,对于雪山徒步而言绝对是最糟糕的事,除了增加体力消耗,更易导致滑坠和迷路。
那天行走的路程最长,大概有20几里,垂直高差达600米。随着高度的陡升,空气中的含氧量也越来越低。由于我走得比较靠前,无法得知后面的人究竟到了什么位置。虽然每个人都带着对讲机,但因为没有可供参照的景物,故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彼此的方位和间隔的距离。所以,有时会让你走得很犹豫。
雪,越下越大,营地却总也到不了,人们都已精疲力竭。焦灼之际,我突然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几顶桔黄色的帐篷。心中顿时一阵狂喜,总算到了!
可是通过对讲机一联系,才知那是某外国登山队的营地。失望加绝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要到达自己的营地,居然还需翻过两个大陡坡。
没办法,只好強打精神继续走。珠峰一带的山体表面由于受冰川消融和地震的影响而变得支离破碎,坡面上皆是块状或片状的石块构成的冰碛物,再及有新雪覆盖在上面,故要走得非常小心。尽管我穿的是专用的登山靴,但此时因人已疲乏到极点,再加上脚下的石砾都是松动的,稍有疏忽很容易崴腳。这个时候,脚踝的保护可是太重要了,要是真的受了伤,自己玩完不说,还得连累整支队伍。
狂风怒吼, 雪疾如镞,渐渐地,所有的山崖陡坡都被皚皚白色覆盖了。这壮观的景致要是搁在平时,大家一定会惊讶得大呼小叫。但此时,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是机械地迈着双腿,向着营地艰难地挪动着身躯。強驽之末!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词。身上的力气快消耗殆尽了,现在,只是凭着意志力在支撑着。肆虐的风从山谷中穿出,挟卷着干燥冰冷的空气,似乎在将我身上仅剩的那点热量悄悄地带走。渐渐地,我明显感到了一阵阵寒意。
自进山以来,我虽无严重的高反症状,但食欲已不如从前,吃得很少。现在,身上所出现的寒意,无疑是热量不足的缘故。于是,我赶紧停下脚步,匆匆吃了几块巧克力。巧克力是我平常最喜欢的甜食,但此时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
高原上的这种大強度攀登,必需尽量克服食物摄入量不足的问题,不然,一边是无休止的体力消耗,一边却又吃不下饭,体力就会透支,人也容易在寒冷中失温。
今晚一定要多吃点,为了实现后天的六千五,即使硬塞也要把饭塞下去……我边走边想。
走至一拐角,我猛然看见右侧冰碛形成的巨石下面躺着一个人,冷不丁把我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李。我连忙过去把他叫起来。我说你别睡!别睡!快起来!
此时的海拔已在5600以上,缺氧再加上疲劳和寒冷,人是很容易犯睏的,但这时候如果睡过去的话极易出事。
小李睁开眼,精神显得有些萎靡,喃喃道,沒事,只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我说,那也不能这样躺在石头上,它会把你身上的热量都吸走的,要是冻感冒了那可太危险了。
其后的不到两百米的垂直上升过程,真的让我们感受到了体力的极限。在离营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时,我们见到了对面山坡上的帐蓬,大家以为这就是今晚营地,立刻欢呼起来,总算是到“家”了!热腾腾的酥油茶正等着我们哪!
谁知,通过对讲机一问,对面那个是别的登山队的营地,我们的营地还在两个山头之外呢。天哪!整个人立时像掉入冰窟窿似的,从头凉到脚。还得翻两个山头?这不是要命吗!但是,沮丧归沮丧,总不能停着啊!这个时候,谁也忙不上忙,一切都得靠你自己的两条腿。
幸运的是,天色未暗之际,我和走在最前面的几位山友终于到达了营地。众人一进入到餐帐,便瘫在坐椅上好半天动弹不得,直至几杯热茶下肚,人才慢慢缓了过来。外面的风刮得更猛了,会议帐的帆布被风“哗哗”地忽扇着。这时,我突然想到,还有一多半人没到呢!现地上的雪越来越厚,路肯定已辨认不出来了。时近黄昏,这要是迷路了可咋办。想到这儿,我不禁为他们揪紧了心。
过了大概个把小时,走在后面的那拨人终于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正如我所担心的,在距营地还有两、三里的地方,路已根本找不到了,好在随队的向导对这一带较为熟悉,大家总算没有走岔。但有两位驴友已出现了较严重的失温症状,尤其是来自北京的小王显得更严重。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牙齿微微地颤动着,坐在那儿好久都没吭一声。
雪山没有温存!真不敢想象,今天要是这段路的距离再长些,大家的结局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