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个折翼天使的生死绝唱

文 / 小不稀

想写点什么，为房思琪，也为很多个林奕含。

这个世界有个怪圈。人们总是要等到作者去世之后，才开始去读他们的作品。抽丝剥茧，好评如潮。

很抱歉，我这次也没例外。知道《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是因为林奕含的自杀。再多的好评，再深的惋惜，再痛的领悟，林奕含都听不到了。

思琪仿佛不经意地说，我们家好像缺失性教育。房妈妈不满地说，性教育是给有需要的人准备的，你又不需要。思琪仿佛再次不经意地说，我们学校有女生和老师在一起了。房妈妈愤愤地，这么小就那么骚。

是的，在性教育这方面她的父母旷课了，不仅旷课更自以为是地认为已经毕业了。

房思琪再也不敢开口。所有的肮脏就像一条条毒蛇深深盘踞在她心里，最终肉体被吞噬，灵魂已出窍。

可是，站在房妈妈的角度，家长的浑然不觉是天经地义情有可原的。因为当如今的外婆们还是妈妈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她们，一定要对女儿进行性教育。这样赤裸裸的字眼，哪里能端端正正放到台面上来耳提面命。就算来个初潮，能手把手教你该怎么做，放在当时的背景里已经算是合格的母亲了。

我不站队，也无意为父母们辩解。我们可以认为，性教育的缺失让学校和家庭教育饱受诟病，但也应该认识到事物特有的时代性与局限性。双方都羞于启齿，遮遮掩掩，而小女生对老师又有着天然的敬畏与仰慕，哪里会去防范这只披着羊皮的狼。而遮羞布一旦被扯开，又冠冕堂皇地披上了爱情的外衣，里面裹着甜言蜜语巧舌如簧，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糖衣炮弹还未正式轰隆隆袭来，便早已深陷那千转百折的套路里了。

不要轻易指责任何人。除了那些禽兽。

我曾经倾听过某个素未谋面的小女生网友诉说她的某段童年经历。那时她约摸十岁，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某日家里来客，是父亲的朋友。酒过三巡，他称赞她眉清目秀，尤其是两道眉毛，像弯弯的小月牙。她羞涩地笑。只觉对方的目光像粘钩，强力地吸附在她身上。午后，父亲冒雨下玉米地掰玉米准备送给朋友带回家。他将她拉到里屋，上下其手，舌头像灵活而恶毒的小蛇，在她嘴里发出腐朽的气息。她感觉像溺水，即将窒息。雨点打在青色的屋檐上，叮叮咚，叮叮咚。像低俗哀婉的配乐。

她在QQ上讲这些细节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配发任何动态表情。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只觉脊背阵阵发凉，每一个字都是一滴晶莹的眼泪，屏幕变成了一波一波的水纹，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美。我仿佛看到有雾气在她眼里荡漾，却倔强地不说疼。我心里仿佛也有雾气慢慢酝酿上升，最后从眼睛里忧伤地缓缓流下来。

遥远的她有没有哭我不晓得，而电脑这端的我哭成了泪人。

我早说过，所谓感同身受永远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旁人怎会了解，那些个活着的痛，醒着的痛，会呼吸的痛，就连梦里，也都是痛。吃饭时那些痛在饭碗里晃晃悠悠，走路时那些痛在身后如影随形，暗夜里那些痛在梦里纠缠不休，唠叨时那些痛在眉眼里愈加清晰。它们是回忆里的暗疮，有时候以为已经好了，却冷不丁地流出脓血来。

我们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林奕含，假装没有因为遭到猥亵而跳楼的女生，假装没有伪善没有欺骗没有勾引没有大尾巴狼，假装没有骚扰没有强暴没有诱奸没有任何性侵害，假装没有吃瓜群众幸灾乐祸再捅一刀，假装世界处处葱郁歌舞升平。

可是，可是，午夜梦回，那些个有着顺长的黑发，苍白的面庞，含泪的双眼，无辜的眼神的林奕含们，跃出了庸俗的文字，挣脱了虚幻的梦境，在我们的世界里来回游离。她们如此真实，她们如此哀伤，她们一点不遥远，她们就在我们身边，她们就是我们中的某个人，甚至就是我们自己。

那位向我倾诉心事的网友小妹，末了幽幽地说，姐姐，我自卑过，压抑过，也努力过。还好，我现在可以平静地说出这个我以为永远也不会说的秘密。相比那些走不出阴霾甚至为此自杀的女生，我还算是幸运的，不是么？

我再次泪奔。

是的，妹妹，我知道，每个女生都会有一些小秘密，有的美好如星辰，有的丑恶如泥灰。谢谢你让我收藏你的秘密。你是勇敢的，也是珍贵的。

泰戈尔说，当日子完了，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请记得，那些不堪回首的，终究已成往事。每一个女生，都是值得被呵护的小小天使，但愿每一个折翼的小天使，都会有再次轻盈展翅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