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纪——清江画廊

清江，发源于利川龙洞沟，于宜都注入长江。因所经之地多为山区，江水横切山谷，故而途中多高山峡谷，急流险滩。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夷水，即佷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也。”清江画廊，是清江位于长阳境内的一段，碧水青山，绵延数百里，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十月，秋意正浓，天空还飘着小雨，竟有些寒凉。清江画廊的几个景点分布在清江两岸，唯有行水路才可到达。

我们坐的船是景区提供的专门游船，很大，颇有些像电视剧里乾隆下江南的龙船。只是当年的乾隆醉心于人间天堂般的苏杭胜景，却无心于这莽莽苍苍的崇山峻岭。

站立船头，江风拂面，不过在这个季节里，可不太舒服，毕竟有些冷。可两岸风景如画，令人流连不舍，只得暂时忍下这些微刺骨的江风冷雨。

江水碧绿通透，江面微波荡漾。两岸连山，峰峦叠翠，山势挺拔，却又不失江南山水的灵动秀丽。山环水，水绕山，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水相连，浑然一体。

江水回环曲折，船行不远，远处的江水便隐没于群山之中，仿佛船行于高峡平湖之上。细雨在江面上点起圈圈涟漪，缓缓散向远方。而两岸山峦，数百里连绵不绝，在这蒙蒙烟雨之中，宛若恬静的江南女子，清秀典雅，临水照花，孤芳自赏。待船渐渐远去，再看这山，却又壮丽雄浑，矗立于天地之间，仿佛英勇的少年，盖世的英雄。

突然想到苏子在《赤壁赋》中所描绘的“山川相缪，郁乎苍苍”，苏子虽没有来过这里，这话却恰恰能够概括眼前景致。虽则来时有些抱怨于这蒙蒙细雨，可是雨中看山，却是颇有一番独特滋味。蒙蒙烟雨湿润了空气，也渲染了清江的山水，放眼望去，就像一幅清丽典雅的的水墨山水画，而这八百里清江，便是这一幅长长的画卷。想来这样的景色，若是天气晴朗之日，怕是也无福一见了。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便是这个道理吧。

不久，船便到达了武落钟离山。武落钟离山清江之中一座不大的岛屿。这岛屿不大，却是土家族心目中的圣山。因为这里，曾经诞生了巴人的祖先——廪君。而廪君，正是从这里出发，带领族人沿清江西进，开疆拓土，为日后的巴国奠定了最初的基础。

相传远古之时，在这岛上有巴、樊、晖、相、郑五大姓氏，而廪君便是出自巴姓，名为务相。五姓相争，胜者为王。廪君正是在这场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巴人的王。

山中有一高峰，据说廪君在此丢下一个头盔，便化作了一座巨岩。站在这里，虽不能一览全岛，却也是极佳的观景之地。由此望去，山川河流，茫茫无际。传说虽然荒谬，但至少我们可以想见，数千年前，廪君曾站在这里，环顾四周。他生于斯，长于斯，也许还会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埋葬在这里。但他终究没有走那条前人走了无数遍的人生之路，于是他选择了离开这里。廪君站在这里时，他也许在想，这茫茫群山之外，究竟有怎样的一番天地，那河流的源头，又是怎样一个世界。于是廪君带领众人踏上征程，逆流而上，披荆斩棘。终于开创了一个上古时代空前强大的国家——巴国。

今天的我们，着实难以想象，廪君带领众人的开国之路何其艰难。李白行走于蜀道，感慨“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廪君开国，又如何容易呢。他要说服众人离开这世代居住的家园，离开安定祥和的生活，他要带领众人在清江之上劈波斩浪，在群山密林之中披荆斩棘、击退野兽，他还要领导众人战胜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也难怪廪君之功业，千古为人们所铭记。

全盛时期的巴国，与蜀国并立于四川盆地，这也正是如今我们将四川称之为巴蜀的原因。很难想象，一个庞大的巴国，竟是发源于这样一个小小的岛屿，令人不禁感慨万千。巴国存世近千年，最终在战国中期为秦国所灭，成为秦国的巴郡，至此，巴国的历史落下帷幕。

当年的巴人，就是今天土家族的祖先。我想，今天的土家族人，站在这山巅，心中应当是无比自豪吧。

传说当年，廪君逆流而上，与盐水女神展开大战，最终战胜了盐水女神，两人也结为夫妻。这其中的相爱相杀，或许是小说家极感兴趣的。但这个传说本身，更实在暗示历史的趋势。盐水女神当然不会是天上的女神，后世推测她应当是清江流域最后一个母系氏族的领袖。廪君代表的父系氏族战胜了以盐水女神代表的母系氏族，父系氏族在这一时期逐渐成为了历史的主流，并延续至今。

看到旅游介绍上说有一座清江大佛，也是此行的终点。经导游介绍才知，原来是一座山，形似大佛。我本以为到了大佛前还会像前面一般下船参观，不想只是经过，到了这里船便会返航。当导游为我们指出时，我立即奔向船头，想一睹这天然大佛。无奈却并没有看出。同行之人大都也没有看到，也许这山，也不是那么像吧。后来在网上查阅，确实……不特别像。

不过既然是佛，大概也讲究一个佛缘，若有缘，自会见到。况且佛在心中，而不会滞于一形一物。说来奇怪，就在昨晚我似乎梦见了这清江大佛，唯一不同的是，我在头部清晰的看到了佛的脸庞。或许这就是佛缘。亦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