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

书到用时方恨少

2017-09-19  本文已影响10人  夜半读书人

2016年3月17日定稿。

我曾经写过一篇《校书琐记》,谈订正误字和排除异文的问题。这次我想说一说引用文字、考订异文、翻译外文的问题。

数年以前,我在《身在非洲心在汉》的《序言》里引过北京大学李零教授《入山与出塞》的一段文字:

过去,中国的文章没有脚注(当页的脚注或文后的尾注),很多学术考证都是信手写来的札记、题跋和随笔,不交代学术同行的研究,也不说明资料的来源出处。这不是我中华民族的优点”。“脚注的目的,主要不是写旁出枝蔓,意犹未尽的东西,而是交代研究的依据、资料和最新成果,即你踩着的肩膀,不是可看可不看,不是可以随意去取。

我的习惯,总是在完成文字之后再整理其中引文或排除有疑问的地方,不论是出处或是疑问,我总会在脚注中说明,这个习惯在十几年前,《夜半遐想》的时候就有,直到写《身在非洲心在汉》的时候,全书六十余万字,各类脚注五百二十余条,三万余字。我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条件所限,直到回国近一年之后,全书才陆续考订、补充完整。

我引文的时候,只要文字不是特别长,我一定引到足够说明问题的所需要的篇幅,不太喜欢文白夹生,也不喜欢断断续续的省略,只要中间不是完全无用的文字,我就连续引用。有些文字对读者来说不便找到,我也录出原文。只要不是我写的文字,我都尽可能的给出出处,尽可能给出最早、最可靠的出处,我也尽可能给出方便查考的出处,除非某段文字仅存在于某一版本中。但对古文也不尽信,比如《史记》“佗”字的脱漏,又专门在正文中考订了赵佗的生卒年问题,还在文后附上南越文王姓名的考订文字。而在正文中比较拖沓,虽为备考,但又不是正文必须的文字,也放在脚注中。如果我觉得作者的原文最能说明问题,那就引用原文,比如引用《首席医官》的后记便是如此。

前几天,引过钱钟书先生那段“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大家都说引自小说《围城》,但我绞尽脑汁也没找到原文。

民国以前的文字,除了百度,我一般都用国学宝典检索,都比较好解决。最麻烦的是民国以来的文献,虽然我有一个比较大的书库,只要提供出处的,大部分可以找到原书,但令人很意外是反而是那些经常引用的文字被误引误用,虽然俯拾皆是,但却很麻烦。

比如我上篇文章引过唐师曾写张中行“添衣问老妻”的文字。

这段文字是在网上见的,在网页上找了很久才知道作者是唐师曾。搜索唐师曾文字不得,网上找到2010年5月1日的唐师曾博客,找到中国工人出版社2007年出版的《说梦楼里张中行》,又在人民网见到2006年2月24日登载的文字,再在网上找到《教师博览》2004年第二期登载了这篇文字,而读其原文最末注明“中国侨网”,最后才找到2001年5月10日中国侨网的原文。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早的。而对比博客、侨网原文和书中的文字,又各有异同。

至于中行老的原诗,我查了《张中行作品集》,又查了一些后来的单行本,都没有找到。我只能在网上爬梳,最后知道了《说梦草》,此书虽出过单行本,淘宝和当当都有,但远水不解近渴。我也没有找到扫描版。最后找到《张中行作品集》第二卷《诗词读写丛话》所附的《说梦草》。迄今为止,为了查找文献我在淘宝上买过上海辞书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刘正埮、高名凯等编《汉语外来词词典》,在石家庄买过《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买过《中国大百科全书》的光盘。不过后来,我还是找到了这些书或是更新版本的扫描版。

又比如我见到易中天先生的一句话,登在上海文化出版社《今日说话》丛书的总序《话说说话》,我没找到,后来他的《书生意气》及《大话方言》均收有该文,但此段文字仅存于《书生意气》一书。

还有的情况就是虽为古籍,但很少见,比如张德彝的《航海述奇》,成书于150年前,但是三十多年前才出版。但却是比较早的记述中国人吃西餐的文献。我最早是从万建中、周耀明《汉族风俗史》第五卷中读到只言片语,并不连贯完整。后来在1982年版《清代日记汇抄》一书中见到一段,这几天才好不容易找到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6年版《稿本航海述奇汇编(一)》,才发现《汇抄》里是错的,之后又根据钟叔河先生的文字才算是补齐所需的文字。最后又从淘宝网上购得岳麓书社扫描版,才算是得偿所愿。

还有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传为陆游诗句,也有人认为是楹联,但据我检索国学宝典以及所见各宋诗工具书及陆游诗文集的电子版,均查无此句,因此只能存疑。今引自清代朱焘《北窗呓语》。而虽然找到了中华书局版《渭南文集》和《剑南诗稿》,实在让人望文兴叹。

有的注文较长,比如“杯酒释兵权”一条脚注一千三百余字。最麻烦的要数《杜牧<清明>考》,本来就是一条脚注,后来专文谈这个问题。这是为数不多的专列参考文献的文章。参考文献有总集、文集、类书、传记、地方志、专著,共计54种。这篇文章足足写了四个月。我后来曾说:

我原本知道《全唐诗》不甚可靠,但知道我现在才知道它讹误甚多。本来我的意见趋向于否定,但我逐渐觉得那些否定的意见大多经不住推敲。逐渐地才形成我的考订思路和结论。本来觉得不需要看多少资料,但是随着思路的拓宽,我所需要的资料越来越多,但是网上的资料良莠不齐,可靠的资料又不多,但我找资料的看家本领还在,终于算是集齐了我所需要的大部分资料。大多数资料都是竖排本,有些甚至是明清刻本的影印本。我不得不一字一句的查找我所需要的内容,我终于发现有一些转引是囫囵吞枣、一叶障目的,有些转引文字有些许出入。

我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引过罗尔德阿蒙森屠宰雪橇犬吃狗肉的文字,我在维基百科上找到英文原文,在中文世界找不到中文译文,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翻译成中文,同时在脚注中注明英文原文备考。

而在《北焦随笔》当中引到雨果有关圆明园的一段文字。我不懂法文,也没找到英文版原文。但是中文译文却有两种,于是我根据译文的质量和感情色彩,一段节引自张恩荫、杨来运编著《西方人眼中的圆明园》,对外经贸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其他部分引自1962年3月19日的《光明日报》中程代熙先生的译文。但两译文对于Parthenon Temple等词的译法不同,于是我又根据有关辞书,统一为当代的译名。

同时,在编集完成之后,我总会发现一些问题,后续的修订补充,重要的在文首的说明文字中说明,在卷末又设“修订补充一览”,专列修订补充的明细,算是交代。

我曾想编一个引用书目,列明我所有参考过的书籍、文章,但工作量太大。让我头疼了。所以胡乱写了很多,算是王婆卖瓜,也是读书和写作的真实经历。

为了省却麻烦,本文不列脚注、不注出处,因为在其他文字中都能找到,不必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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