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2）
原作：《人造人間》 原作者：平林初之輔 译编：浪的虛鳴
2
「喂，老师！」
正在清洁试管的内藤房子一边用毛巾拭擦着濡湿的双手，一边回过头说道。
正专注地翻阅着化学书的村木博士摘下了眼镜，把它放在书本的某一页上，然后转过身子面对着助手。
「我昨天听了老师的演说之后，真的吃了一惊。对于老师正在进行世界性实验，我可是毫不知情。而且我好像没参与进去，又帮不上什么忙。」
「并非如此。其实就像你现在这样去清洁试管、收拾药瓶之类的，对我的实验而言，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但是当你把毫不知情的我介绍给那些生理学者的时候，我真的害羞得脸像火烧那样发烫。」
「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生理学者。如果你肯在我这里学习半年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生理学者。你已经读过大部分的寺田学士的『化学精义』了吧。有不懂的地方，就不要客气尽管问。那么现在先稍微复习一下吧。」
「老师。」
刚喊完这句话，房子的脸蛋一抬起来，那眼眶里噙着一些泪水。
「我已经不想再学习如此晦涩难懂的书籍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女人。只想陪伴在老师的身旁永远都不愿分开，就像去年的夏天那样，被老师深深地爱着……老师，要不带着我远走高飞吧。带着我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个只有我和老师的地方。」
她把脸庞埋在博士的双膝之间开始抽泣。博士透过膝边的粗布工作服，感受到一阵来自柔软身躯的蠕动，一时间陷入了神魂颠倒，同时又在她的头顶之上显露出困惑的神情，但还是带着温柔的语调说着，
「那可不行呀，光说着这种孩子气的话，我不是一直深爱着你吗？」
他亲吻了一下她那化淡妆的颈背。接着又继续说下去。
「但你是知道我有老婆和四个孩子的呀，而且你不是也有一个未婚夫吗。」
房子抬起了脸。在博士的膝头上，留下了泪水那豆大的斑迹。而她的眼眶周围也被泪水打湿透了。
「我知道了。我大概是过于强求了。不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老师的身边的。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吧。我记得是八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左右。当时还是烈日当空天气暑热之时。当时老师穿着泳裤、半身埋在沙子里。而我，还是像个中学生般的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正大声地念着诗从老师的旁边经过。我当时是故意从您身边走过去的。因为我早就对老师耳熟能详了。那个时候我嘴里念的诗，还是卜瑟的诗歌」
译者注：卜瑟：Carl Hermann Busse德国诗人，1872年11月12日 - 1918年12月4日，代表作：《山的另一边》
山的另一边如天空般遥遥
住在那的人称之为“幸福美好”
我等带着啊啊惊叹欲出发寻找
噙着热泪但有去无回
山的另一边如天空般遥遥
住在那的人称之为“幸福美好”
我的嘴里念着这样的诗。接着老师也跟随着我一起朗诵起这首诗来。当时我就脸就一直红到耳根。然而我还是继续地诵读着这首诗。我的心里高兴得不得不了，胸口一直如小鹿乱撞般砰砰跳。」
村木博士的眼睛也稍稍变得湿润。说起追忆，最痛苦时的追忆最让人的内心变得多愁善感。何况像现在这般追忆起那最浪漫的时光，更是催人泪下不已。博士接着她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们就在海里面碰了相当多次的面呢。我们的下半身泡在海水里，而且还不时地躲避着浪潮，聊了很多的天。」
「于是最后我和老师变得密不可分，还一起把身子埋在了沙子里。然后我听说了您很多的故事。包括老师在德国看过的表现派戏剧等等……而且老师您提出要我到您家玩，所以我去了你在鎌仓的家。再然后……」
「人类的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啊。于是你就从那年夏天起不再担任××大学的旁听生，而是到我的实验室来帮忙，再然后我们一边进行着冷冰冰的科学研究，一边……」
「那是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所有的事情，都是用炽热的爱而产生。」
「我们就像年轻的学生恋人一样相爱。世间的人都认为，我们只会在这些研究室里摆弄显微镜和试管，连我的妻子也是这么认为。事实上，我们一整天都在这个房间之内，手牵着手，互相拥抱着，在爱的调情中度过。研究方面自然就变得懈怠了……」
二人的手自然而然地触碰在一起。继而是激烈的互相拥抱。
房子睁着湿润的眼睛，凝视着像雕刻一样稳重的博士，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
「但是在这段期间，老师竟然在连我也不知情之下进行了如此精妙的研究。那个人类的人工生殖，哪怕让我稍微看一眼那隔壁的房间也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老师还是把那个房间关得紧紧的，而且还上了锁。然而只让我看一眼也是可以的吧。我真的想见识一下，人工繁殖的胎儿，究竟以什么的样子发育成长的……」
「只有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允。何况这个实验要在绝对黑暗中进行，因此不能观察。而且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所以呀，请待到实验成功的那一刻吧。这次实验是赌上我的生命和名誉的实验，万一失败的话，我就什么都毁灭了。」
在临近漫长的四月的日落时分，两人走出了实验室，沿着樱花散落的庭院走到了博士的私宅后门，继而在里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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