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成语（二十九）】独尊逻辑——权力的暗影

［成语］：鸟尽弓藏

［释义］：鸟打光了，弹弓就收藏起来了。比喻剥削阶级的统治者取得胜利后抛弃或杀害给他出过力的人。

［出处］：《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可以说没办法统计历史上有多少文臣武将有这样的遭遇，“鸟尽弓藏”似乎成了每一代封建王朝创业过程中固定的怪圈。

        帝王在前后对待功臣的不同态度，正体现了毛主席那句“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从秦汉到明清，哪个封建王朝没有前脚“忠臣”后脚“叛臣”的例子？

      秦王嬴政杀白起，刘邦杀韩信、彭越，这是发生在司马迁之前的。宋徽宗杀岳飞，朱元璋杀李文忠、蓝玉等等，都是在太史公之后，但套路之相似，可谓异曲同工。

      我们回到《史记·越王勾践世家》里，回到“鸟尽弓藏”最初出现的地方，去看看这春秋时期就崭露头角的帝王心术。

        越王勾践的知名度不低，一是因为“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故事，一是由于那件1965年在湖北荆州出土的著名文物“越王勾践自用剑”。

        他能任用范蠡和文种，关键时刻放下身段给吴王夫差当奴仆，在动手反击时能下决心灭亡吴国，对自己狠对敌国更狠。虽然越国远离中原，实力与中原秦晋各国尚有差距，但是勾践能挟灭吴之威北上会盟，向几位“老大哥”一展江南甲士风采，甚至跻身多个版本的“春秋五霸”之内，可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了。

      “句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周元王使人赐句践胙，命为伯。句践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

        而文种和范蠡这两位，一个秉内政，一个出计谋，不仅陪伴勾践度过了最难熬的岁月，而且帮他复兴越国，剪灭吴国，完成了当时看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逆袭”。

      但是范蠡是非常清楚的，帝王往往是可以共患难但无法同富贵，这是每一个权力独尊者难以释怀的心里暗影。所以他给文种写信：“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越王那怪异的长相一看就是个借口，但在这蹩脚的借口下却道出了封建王权逻辑下的真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越王历经艰险终获成功，他很可能出于猜忌立马除掉自己这两个屡出奇谋的属下，范蠡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所以给自己安排了必要的退路。

        而文种心里当然也是有疑虑的，不过他对勾践抱有比较大的期望，打算用称病赋闲的方法，既能打消勾践疑心，又能保有荣华富贵，但结果却大相径庭。“人或谗种且作乱，越王乃赐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

      文种真是悲惨，呕心沥血给勾践出谋划策，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而早着先机的范蠡则“装其轻宝珠玉，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躲过一劫。

      不仅如此，范蠡还另辟蹊径，发家致富，“止于陶，以为天下之中，交易有无之路通，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谓陶朱公。复约要父子耕畜，废居，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朱公。”勤劳、智慧不说，还搞起了交通各国的物流产业，陶朱公之名，当之无愧。

        范蠡从政从商都是典范，在那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春秋乱世，他明了趋利避害的原则，更把明哲保身的机动哲学应用的淋漓尽致。

        封建王权为核心的社会里，永远是金字塔式的运行结构。帝王之所以是“寡人”，决定了他团队的独尊性和不稳定性。有的大臣是在王朝建立后，因为威胁到皇权被铲除；有的更是在王朝尚未建立之时，就在权力斗争中丧身殒命。这其中有的的确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更多的却是不明不白，含冤莫名。究其原因，人治的皇权始终具有排他性，这也正是鲁迅先生总结封建社会只有两类情况：做稳了奴隶或是想做奴隶而不得。

        宋代诗人范成大曾经写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历来富贵荣华，转瞬即逝的有，求而不得的有，像范蠡一样看的这么透彻的，少之又少：“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

        若非如此，不管是以静制动的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还是大刀阔斧的朱元璋火烧庆功楼，怎么能在几百年来变形成那么多的传奇故事呢？

      封建权力的暗影里，没有永远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