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静默无言

父母所欲为者，我继述之；

父母所重念者，我亲厚之。

老爸出生农村，因为家中小孩太多，加上奶奶早逝，没什么文化的爷爷忙于生计，对老爸的教育仅止于解决温饱，让他健康成长。

他的一生，受限于情商和社交，事业从未达到自己期望中的高度，所以对我和弟弟要求格外高，希望我们能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1、自由的他

毫无征兆，节后，老爸说要跟着我去广州找工作。

老爸之前是货车司机，和大伯一起，跑长途货运。今年上半年，大伯嫌运费太低，加上两人年纪偏大，就把货车卖了。

然后，老爸就赋闲回农村老家，每天种种菜、遛遛自己。

某天，闲来无事，老头儿手痒痒，拾起了年轻时的嗜好：赌博。虽然只输了几百块钱，可对于穷过、苦过、现在节俭持家的他来说，已是天大罪过，估计他已在心里为自己扣上一顶败家的帽子。

在母上大人面前，无限忏悔加吐槽手气太差后，他痛定思痛，决定离开这个安乐窝，重新出发，开启事业新篇章。

习惯了他风一样的思维，我见怪不怪，因为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决定要做某件事了。

如风多变的他，今年五十有三。

从安岳坐大巴到重庆机场，一路的唠叨轰炸，让我一直板着脸，每次想说他，又觉得为人子女，不该那么忤逆。

我和老爸的战争史，大概要追溯到读师范那年。

我开始离开父母，独自去面对学校的师生、室友关系，去构建自己的思维系统。

可能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没受太多家族影响的小孩，毕业时，别人努力找关系拼人脉，我却坚持留在什么亲戚都没有的资阳，一待就是5年。

随着自己认知的提高，我和老爸的分歧越来越大，很多时候一言不合就吵架。

我甚至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比女人还话多？也许是因为以前他出车祸，伤到了大脑，对他的智力有损伤。

印象中，我的事情都是自己处理。过早的成熟，带给我成长的同时，也让我身心俱疲。我就静静地看着他，这次又要作出什么幺蛾子。

2、孩子气的他

“会不会赶不上飞机？”

“飞机几点的？”

“下次坐飞机一定要预留出堵车时间，重庆上下班很堵的……”

“轻轨要换车？”

“要不要先上个厕所再出站？”

“这个票怎么用？”

“飞机上能不能带吃的？煮花生不会被没收吧？”

“为什么是西部航空，我们不是南方吗?”

“身份证要不要翻过来，背面不能用吧？”

每次被他唠叨，我都感觉心好累，因为要费劲心思，去给他解释那些年轻人看一眼就懂的事。

可是静下来想想，老爸——也许真的老了。

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身强力壮，风里来雨里去，赚钱供一家人的开支，为我们遮风挡雨。现在的他，更像个小孩子，追着你问东问西，生怕自己做错事。

在机场的他，因为看到略带科幻风格的建筑而震惊，进而局促不安；

地铁上的他，手捏着自己略带褶皱的西装，对着汹涌的人群，眼神怯怯又茫然；

这样的他，让我突然有点心疼、心酸。

也许，有太多如老爸一样的人，终生忙忙碌碌，却不知为何奔波，只知道要把子女抚养成人，让他们成材。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儿女好”，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当他们惊觉儿女已长大成人，不再需要他们的照看时，环顾四周，记忆里的城市旧貌换了新颜。在他们的思想里，世界还应该是当年的模样。

日新月异的科技，改变了我们的生活，造就了智能时代，与我们方便同时，却让他们感到不安。

受限于时代背景和学习经历，我们的爸爸妈妈们，已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以前从事的简单机械的工作，如今已逐步被机器取代，所以他们害怕：怕，我们不再需要他，世界不再需要他。

3、记忆中的他

他可能是最唠叨的老爸，也可能是最细心的老爸。

他会给我买衣服，虽然审美独特；

会在看到某频道在放战争片，打电话给我，像小孩子发现宝藏一样，语气激动兴奋地叫我去看；

会叮嘱我天冷要加衣；

会提醒我出门要注意安全……

有一天，我发现他戴眼镜了，正想洗涮他一下，母上大人却说：“这是你爸的老花镜。”

老，花，镜！

我从未如此正视过时间的流逝，以前总觉得还有时间，还早呢。

我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读书时，每次从师范校回家，上车前就会给家里打电话。

那会家里没座机，村里小卖部有台收费电话，还有一个广播，内容大致是“x队的xxx，请于x分钟后来接电话，你家xx打来的……”。

我不知道每次回家，他和母上大人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期待着我，我只知道，他们用家里最高礼遇在给我宠爱。

每次返校必送到车站，每次回家必在镇上路口接我，风雨无阻。

数十年，如一日。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回报父母的深情。

比起他们为我的付出，我能为他们做的，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也许老爸也如母亲一般爱我，只是从不曾用言语表达。

也许，他的一生就是这样：

目送我一次又一次离开，

每次离开，

他都望着我的背影，

望很长时间，

直到路的尽头，

再也看不见我的身影，

而我却从没有回过头去，

看他一眼……

父爱如山，

静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