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赏析

2019-10-23  本文已影响0人  易恒40

    人,有两性:自然性和社会性,或者用中式说法是先天性和后天性。原始的先天,天然浑成,后天是去雕塑,人类社会就一直不停地塑造社会,雕塑个人,尽管费心尽力,但无一完美,所谓完美的人或社会,要不是称之于自然生成,要不寄望于将来。

  文学作品,揭露人性,是人的社会性。参照的却是人的自然性,往往对人的自然本性多加赞美。

  《复活》从一开头便是崇尚自然,鞭挞社会。

      集中在不大一块地方的几十万人,虽然极力毁在了他们居住的那片土地:把石头砸进土里,叫他草木不长,把刚出生的小草铲个干净,用煤炭和石油烟熏火燎;砍伐树木,赶走所有的鸟兽,但是甚至在这样的城市里,春天也仍旧是春天,阳光普照大地,不论是在林阴道上,还是在石板缝里,凡是青草没有被除尽的地方,到处都长出绿油油的小草,显出勃勃生机……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以及孩子们,全都生机盎然,兴高采烈起来。唯独人,唯独成年人还在自欺欺人,折磨自己,相互倾轧。……神圣和重要的不是所有的动物和人享用的那种春意和欢乐。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是每天的公文……

  开头就是比兴手法,用美好的自然来比人的自然性,用春意和鸟兽虫鱼的快乐来兴起一段美好自然的向往,这种景色仿佛让人回到了《诗经》的社会。可是,因为有了人,唯独“成年人”却完全破坏了自然之美,又把人带入了功利的社会!

《复活》的主人公,男主人公涅赫留多夫,曾经是很本真的,可被社会渲染之后却完全融入社会了。

        那时他是一个诚实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青年,乐于为一切善良的事业献身;如今他却成了迷恋酒色、贪图享受、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那时,上帝所造的世界在他看来是个谜,他充满热情、兴高采烈地力图解开这个谜;如今,这生活的一切就简单明了,都由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安排就绪了。以前,重要而且必要的是同大自然,首先是同他生活过、思想和感受过的人(哲学和诗歌)的交往;如今,重要而且必要的是社会人事制度,与同事们的交际活动。以前,他认为自己精神上的存在才是真正的我,如今他却认为他的健康的精力充沛的曾性的我才是他自己。

    同样,女主人公玛斯洛娃原本更是天真和纯洁的。但是,不管是被迫或是自愿,成为妓女后,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甚至有些享受。

        原来的卡秋莎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现在的马斯洛娃了……一般人都认为小偷、凶手、间谍、妓女会承认自己的职业很坏,会为这种职业感到羞愧。情况却完全相反,由于命运或本身的过失而落到这种地位的人,无论这种地位是多么的不正常,他们对生活往往会抱这样一种观点,仿佛他们的地位是好的,正当的,为了保持这种观点,他们总能本能地依附于那些承认他们对生活、对自己所处地位的看法的人……要是富翁夸耀他们的财富(即他们的掠夺),军事长官夸耀他们的胜利(即他们的屠杀),统治者夸耀他们的威力(他们的暴力)岂不是也是同类现象吗?我们看不出这些人对生活概念的歪曲,也看不出他们为自己的地位辩护而颠倒的善与恶的概念,无非是因为具有这种歪曲概念的人的圈子比较大,而且我们自己也属于这个圈子罢了……马斯洛娃有他自己的世界观,根据这种世界观,她可以自我欣赏,甚至在别人面前以自己的地位而自豪。这种世界观就是:所有的男人,不论是老的、年轻的,中学生,将军,受过教育的和没有受过教育的,毫无例外,都认为同漂亮的人性交是人生的最大幸福。

  当你深入这个社会时,你才发现,这个社会需要救赎的人太多。托尔斯泰本人既是地主,后面又学了法律。对于法律和监狱自然很了解,对于农民也和农村状况也很同情。

  当男主准备悔改时,女主是极不信任和深表怀疑的。在那种时候,无论是法官,检察长,律师,陪审员,贵族,军官,警察,都是为国家机器而工作,就算正常的工作,底层人民尚且毫无人权,加上个人的欲望,工作便成了欺压的职业。这个圈子里,不要指望谁能主持公道,谁会幼稚到指望他人会有良心的发现?大凡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的火星,也会被暴风雨无情地熄灭!牢里的犯人都是冤假错案,到处都是欺榨,最诚实的人,最好不过安于现状,打抱不平的英雄注定会孤独地消失。男主人公个人的觉醒,无论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何况他曾经本就被时代染得漆黑,玩弄了最纯真的少女的心,让那个纯真的少女死透了心。世上已经没有那个纯真的少女卡秋莎,只有同流于污的妓女马斯洛娃!

男主涅赫留多夫自我精神复活的路说来不算长,但要让他人一同复活的路却漫长悠远!即算是涅赫留多夫,自我精神复活之路也没那么利索,他开始也犹豫过,畏惧过。在整个社会面前个人太渺小!涅赫留多夫一步步完成“复活”,这种心路的历程,不输他行动上的艰辛。一方面他需要承受内心中对过去罪过的谴责,另一方面,他还要面临现在各方的嘲讽,同时对于将来的希望,更看不到任何曙光。可以说在空间范围内,整个社会;在时间范围内,过去、现在和未来,全都是一片漆黑,没有光明的时空里要想个人复活都是极其艰难的,更何况还要帮助他人一起复活!

  除了精神意识之外,行动的受限更是艰难。涅赫留多夫想把土地无偿地分给农民时,农民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相反,他们是心存疑虑的,毕竟,生活太苦,思想早已麻木,早已经不相信人世间的良知,想当奴隶之心早已深入人心,当不成奴隶反倒于心不安。地主的本性是压榨,农民的本性是顺从,两方的性格已经深入骨髓,改性之难,确非一朝一日之事。

  世人的观念,说他人容易,破自己却难,不说争名夺利,唯利是图,最起码也会为自已现在或将来的生活着想,谁会散尽家财去改变无力改变的社会,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徒劳无益的事又有什么意义!涅赫留多夫分田的行动不要说在当时没人理解,即算现在没几个人做到。即算都知道病的根源,但真正让自己壮士断腕,还是难乎其难的,何况没人认为自己有病,病的并不是自己,别人的病,略表同情便很仁义了,更多的是,可怜的同情心都不会有,更何况倾家荡产去救济!

      一方面涅赫留多夫越深入社会越觉得有更多的人需要救赎;另一方面,越是好心去救赎他人越没人理解:马斯洛娃不理解,认为他不过救赎他自己;贵族不理解,认为他疯了;农奴们也不理解,认为他另有企图。

经过一系列的心路历程,主人公涅郝留多夫最后复活的认识:

我们对生活抱有一种荒谬的信念,认为我们就是生活的主人,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享乐,这显然是荒谬的,其实我们是按某人的意志为着某种目的而被派到世上来的,可我们却断言,我们只是为自己的快乐而活着。我们显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就像那些不履行园主意志的园户一样,主人的意志就表现在这些戒律里,人们只有履行这些戒律,人世间才会建立起天堂,人们才会得到最大的幸福。”

涅赦留多夫也是无奈!我们来到世上只是棋子,自认为是生活的主人的认识都是错觉!是奴隶,永远都是奴隶,这种身份难以改变。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签好了协议:承诺服从和认命。终身只有履行这份协议,遵守这份承诺,生活才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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