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精选版故事武侠江湖

爱上仇人的女儿,该如何抉择?

2018-05-21  本文已影响39人  薛绿衣

0.楔子

“曾经有个侠客,就是在这酒楼中,爱上了自己仇人的女儿。”

正月十六,夜,京城最有名气的樊楼之中,老人被青衣少女牵着,坐在林祁的对面,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四周其他人都远远地避开了这里,只是平淡的诉说着曾经在此发生的旧事。

“你知道,我不想听无聊的故事。”

林祁眼中带着一丝冷意,但嘴角仍含着笑,瞥了一眼老人身边有些许紧张的少女,复将目光移了回来。

“如果那个侠客,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呢?”

林祁微怔,冷冽的气质也随之一凝,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但随之耳边又继续传来老人略带平和的声音,“而他的仇人,则是当今天下、噗……”

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林祁下意识地扣紧了手中的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青衣少女手中握着一柄短匕,锋利的刃口早已划破老人的喉咙,鲜血从伤口处溢出,堵住了老人接下来的话。手中的刀早已出鞘,刀尖距离少女不过寸许,林祁冷冷的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跪在老人面前叩首,额头鲜血如红梅在地上绽放出冷意。

“为什么?”

……

图:网络

01.天下第一

江湖多风波,飘摇无所归。

城外,无名小山上,清冷的月辉将山道映衬的银白一片,道旁两侧翠竹稀疏。月色下,青衣少女领着林祁行走在几无行人的山道中,除了头上简单包扎过的痕迹外,全然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说,你知道故事的结局……”

“是。”

“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才肯告诉我结局是什么?”

林祁眉头蹙起,此前曾以对方性命相挟,青衣少女也不肯多言一句。但是在老人死后,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目下已是没有了其他的方法,暂且只能跟着少女过来。

“因为我知道你是谁。”少女转过身,一双星眸之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寒气尚重的夜晚中,青衣少女浑身一颤,消瘦的身躯犹如风中弱柳,入骨的冷意袭来,令全身肌体发寒。

林祁走上前来,原本不远的距离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三尺,双眼紧盯少女,持刀的手像是随时可以挥出,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沙哑,“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少女低垂着头,刚刚流过泪的眸子犹带猩红的血丝,却丝毫没有发觉林祁的双眼之中血色更甚,以至于在后来的某刻有些后悔自己的疏忽,“所以我才会杀了年伯。”

“呃……”

少女双手乏力地抓住眼前突然钳住自己脖颈的手,想要挣脱开来。她惊恐地看着前方冷漠的男子,心中猜想过林祁会出手,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突兀地出手。要知道,之前在樊楼时,她亲手杀了年伯,林祁也只是在对面冷冷的看着。

但是此刻,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青衣少女挣扎着,感觉整个人都被那只强有力的手往上提了起来,双脚渐渐悬空。不知为何,少女想起了年伯,手上挣扎的力道也小了,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最终像是认命了般。

却不想片刻之后,那擒住自己的手上力道又变得轻了些许,少女睁开双眸,疑惑的看向林祁。此时林祁已经将手收了回来,转而换了一件事物在细细把玩。在青衣少女扶住自己脖颈贪婪呼吸空气的时候,林祁那恢复清冷的嗓音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韩君。”

林祁像是若有所悟,把玩着刚刚少女在挣扎之中掉落的刻了一个【韩】字的玉珏,“带我去找韩童吧。”

少女娇躯微颤,像是想起什么,在胸口处摸索了一阵之后,才坦然以对,默默地点了下头。

韩童,曾经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也是樊楼之中老者口中那个爱上自己仇人女儿的侠客。如彗星般崛起,却在三年前以复仇的名义进入京城之后,再无消息。

有人说,韩童进京之后,大仇得报,从此看淡江湖隐居了起来;也有人说,韩童的仇人是隐世不出的高人,武功修为比韩童还高;亦有人言,韩童是中了仇家的埋伏,被群起攻之而亡……总之,自韩童进京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他了。即便偶有消息,后来也被证实为虚言而已 。

江湖传言如何,无论是平淡还是充满了诡谲气息,最终不过是江湖人用之佐酒的下酒菜而已,无人去追寻真相。

但江湖并未因韩童而平静下来。

韩童消失不见,这个江湖“天下第一”的位子也随之空置了起来。刚开始江湖都以为当初以半招惜败韩童手中的“京城第一快枪”焦怀安就是新的天下第一,却不想焦怀安说了一句[尚有敌]。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便搁置了下来。

直到……半年前荆楚之地走出了一位少年。林祁,一个以天下第一为目标的刀客。

韩君悄然望着林祁,发觉其并无江湖传言中那般,自出道以来便未曾消减的骄狂之气。年龄不算大长相也不出众,眉眼之中仍可见朝气,只是一双眼眸像是阅尽了世间沧桑。这便是立志战尽天下英雄、登顶武林第一的“荆楚刀客”林祁么?

一念至此,韩君便对林祁的京城之行有了几分猜测。这偌大的京城江湖之中,值得林祁来此的,便只有那人了。只是此前年伯为何会忽然说起早在三年前便了无踪迹的“天下第一”韩童,仍困惑着她。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对年伯出手?

想到这里,韩君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兴致恹恹地对林祁道,“随我来吧,已经没多远了。”

山路平缓,枯草伏地,新绿未生。

林祁再一次跟在韩君身后,前行不过数里,转角处一座孤坟静静伫立前方,黄土之前一块青石板上只刻了“韩童”二字,再无其他。

林祁默然,原来所谓的天下第一,最后的归途亦不过是黄土一堆。三年前曾经在江湖中掀起惊天骇浪的复仇之行,虽然仍是迷雾重重,但其中一角已经明确的展现在林祁眼前。

月明星稀,山外一片死寂。此时唯有韩君缓步上前的声音响起,在坟前三尺处跪下,连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未回。像是知晓林祁在身后倾听,幽幽的语调响起:

“……这便是故事的结局。”

“哪怕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快意恩仇,比如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尤其是,当那个心爱的人是你仇人之女时时,则更会让你痛不欲生……”

“如果换做是你,爱上了自己仇人的女儿,你会如何抉择?”韩君突然回头望向林祁,眼中泛出异样的神彩。

“现在,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祁直视着韩君。

“我也不知道。”韩君在祭拜完韩童之后,起身站在林祁对面,摇了摇头,“是焦怀安在城南齐府寻得他的尸首,最后葬于此处。”

“城南齐府……还有焦怀安么?”林祁轻语,仰头望着正散发清冷光辉的圆月。

月缺月圆,不过循环之理,无论是哪个,一年总是能见着十二回。只是有的人能见却不想见,有的人却再也见不着了。

02.京城的江湖

城南,余荫巷中,一株株垂杨柳尚只见零星青绿。青石板街道两旁几乎都是大宅子,显得此处极为幽静,偶有一两枝冷艳的冬梅挺立在枝头,透过高大的院墙探出来,方显示出一点生气来。

那在京城地界的江湖之中颇有分量的齐府,便坐落在此处。

巷口处,恰是一酒肆。一行打扮各异的人围在一桌,透着些许不安的氛围,让周围众人都远远避了开来。

为首的乃是个高大枯瘦的中年人,一身道袍,却偏生拿了个精钢制成的佛门禅杖。看那约莫三四十斤的禅杖在他手里提着,丝毫不见费什么力,叫人生畏。便是看他那不伦不类的扮相生出的笑意,也不得不硬生生憋着。

在他对面,又是一个正经的三十来岁的美貌道姑!手中拂尘一摆,将那腰上的九节长鞭隐了去,露出一个冷笑。道姑左手边是一个矮胖头陀,另外还有一个瞎子,一个妇人,一个江湖郎中。

此外还有四个黑衣汉子站在一旁,并未坐下,手中兵器依次是刀枪棍棒。刀是斩马刀的刀,枪是梨花枪的枪,少林的齐眉棍,塞外狄人的狼牙棒。

“无量天尊,此次前来与齐家为贺,当知晓为客之道,切莫失了礼数。可曾都记得了?”那拿着禅杖的道人,宣了一声道号,开口叮嘱。

美貌道姑哼了一声,冷道:“省的。”

瞎子轻笑:“有我在,还会怕失了礼数么?”

这话一完,矮胖头陀却开始叫嚷,“你那混混儿屁话,算是什么礼数?还是听听'秃道人'怎个安排吧。”

顿时,旁人一片附和之声,俱是知晓这人是何秉性,只是聚众奚落。

那瞎子也不恼,依旧面带笑容,也道,“是也……是也。”

酒肆之中,除了那一行人围坐在一起热闹外,其他地方皆是沉默,像是怕打搅了他们的兴致。

“这便是江湖中人?”

韩君坐在角落里,略带好奇地偷偷打量着那一行江湖人士,悄声问着林祁。

但林祁的注意力却在于“齐府”,并未作答。当初韩童葬身于齐府,以为这齐府该是怎样的深宅大院、法度森然。但现在连这些个“秃道人”之流似也隐隐不甚高看齐府。看来这韩童之死,必是深有内情了。

不多时,秃道人一行起身离开,朝着余荫巷深处走去。林祁付过酒钱,拉着韩君远远辍在后面。

“为什么要跟着他们?”韩君紧挨着林祁,怕别人瞧出异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怀疑齐府有诈?还是他们有问题?”

“时隔三年,对于江湖来说,已经很漫长了。”

言下之意,便是齐府与韩童之死牵扯再深,许多东西也该烟消云散了。毕竟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身后并无多少挂碍。

韩君闻言,顿时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祁亦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将韩君拉地更近了一些,隐隐似是将她护了起来。韩君抬眼望去,正好迎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右边眼角处一道自上而下的疤痕更添几分煞气。明明身上披着袈裟作着和尚打扮,却无一分似佛门中人,反倒像是山中一霸。

那“恶和尚”冷冷瞥了林祁二人一眼,半分不见停留,大步流星地朝巷子深处走去。

不知何时,原本冷寂幽凉的巷道之中逐渐热闹了起来,各处都露出一些身影来。彼此之间应是彼此不知的多一些,各自警惕着四周。但看其所行进方向,分明又是向同一处而去。

“这些人……都是去齐府的?”

韩君心生不安,本是临时决意而来,不想却是如同一只小兽无意中一头扎进了狩猎巨兽的猎场之中。前路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再也看不真切了。

“现在要走的话还来得及。”林祁似是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江湖中人,只是语气愈发冷冽。

韩君咬了咬牙,伸手摸向胸口那从林祁处要回来的玉珏,目光陡然变得坚定,不知是在回答林祁还是自己,“不,我不会后退的。”

“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去问焦怀安?”

韩君呼吸一窒,语气低落道,“他不会告诉我的……”,片刻后,“……除非他死。”

林祁默然,忽地温和一笑,“放心,你不问,就由我去问吧。”

一阵风吹过,韩君只觉得寒意更甚之前。

……

齐府之内,偏院之中。

一方水塘开辟在院角旁,朝向院中的方向则是错落有致的奇石假山,上有几根青竹并一株老松。此刻阴云散去,阳光正暖,透过松枝间隙斜斜洒落在水面之上,一时间波光嶙峋,风景艳丽。

此刻别院之中已经聚集了百八十号人物,或坐或立,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只是此刻目光俱都盯着前方犹如众人中心的老者。那老者身着锦花长衫,目光自周围扫过一圈,然后双手抱拳道:“列位,今日本该是我齐府小少爷生辰的好日子……”

老者顿了顿,在看到已有人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时,才又开口缓缓道,“奈何近段时日以来,南方江湖之中常有人来我们京城寻衅滋事。故我齐府此前斗胆请焦怀安焦老前辈出来主持公道。”

听到“焦怀安”三字,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三年来天下第一的名号虽始终未有人决出,但在京城这片地界,却已是公认了焦怀安的第一。因此不等这老者说完,便已有人在底下催促了。

“那焦大前辈是何意思?可愿出来主持公道?”

齐府老者挥手,示意安静,待谈论平息之后,接口道:“焦老前辈虽未同意出山,却也默许了我齐府的做法。因此我齐府斗胆借此机会召开这'群英会',广邀京城豪杰共商大计!”

“好说好说……”

“理当如此……”

……

韩君藏身人群之中,眉头微挑。若论京城之中的消息灵通,应该没几人比得上年伯才是。但是直到昨日亲手害死年伯,也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消息。

至于齐府的人去拜访焦怀安?韩君掩嘴嗤笑,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在场诸人还有比她更清楚的么?足可见这齐府面皮之厚。

只听齐姓老者继续道:“俗话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是那北上京城之人只是单纯地找人切磋交流,我等自不用理会,甚至欢迎之致。但若有人别有心思,那说不得也要好好和他讲讲我们京城的规矩了。”

林祁也混在人群之中,这时身后一个女子低声冷道:“这南方江湖中人向来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所谓寻衅滋事,怕是针对的只有区区一个齐家吧。不然这么大的事,怎么此前没听到半点风声?”

疑惑的不止她一人,余者皆是心存疑惑,或是聚伙低声讨论、或是闭目养神作未闻状,更有人直接冷笑。在此前众人卖的是焦怀安的面子,自然都是应声叫好。但为了区区一个齐家,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挑衅事件,便要树立起南方与京城之间的江湖对立,哪怕仅仅是名目上的对立,却还不够资格。除非……焦怀安亲来,才能有此分量。

面对众人毫不掩饰的质疑,齐姓老者唇角微扬。

林祁身后那女子一愣,正是先前巷口酒肆中的那美貌道姑。四周虽然人声嘈杂,阳光柔和洒在这别院之中,这一切映在道姑眼中,却陡然显得宁静异常。

不对劲!

道姑心中微沉,初春的天尚带着冷意,却有一滴汗水自鬓间低落,一股可怕的猜测萦绕在心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齐府是否真有那胆量。

与此同时,林祁也看出了这‘群英会’的不同寻常的氛围。但他却是比道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四周不知何时渐渐多了一些着装似乎统一的陌生面孔,而原本留在此处供众人使唤的齐府下人也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四下的议论之声渐少,在场之人似乎心中皆已有定计。齐姓老者这才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语气颇为和善道:“诸位不必多虑。此事虽是我齐府牵头,却也是得了焦老前辈的默许,还有京城三姓的支持。”

“既说有人寻衅滋事,可为何我等从未听说?同在京城这一片地界上,我想这样的事是瞒不过在场诸位的吧?”终究还是有人疑惑,问了出来。

“呵呵,那是自然。”老者抚掌而笑,语气忽而转冷,“但有人不想打草惊蛇,故此将消息压了下来。”

众人哗然,已是倾向选择了相信齐府的话。只是另一方面却都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且不说对在场百十来人所代表的京城势力,想要压下这样的消息是何等的困难;今日忽然召开‘群英会’,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他们的意图。只是如此一来,究竟有何深意?

“至于为何今日忽然将消息说出来,那是因为……对方已经在我们之中!”

道姑悚然,这竟是齐府借助她们所设的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右手悄然放在腰间的那九节长鞭上,额头上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韩君望向林祁,心中略有不安。林祁便是南方江湖之人,况且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人,很明显是符合林祁的身份的。

且不论他人如何,林祁只是双目微垂,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接下来齐府肯定会有大动作,且有自信不惧在场之人的反扑。这场看似是为自己所准备的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祁想到了韩君。韩君也猜到林祁想到了自己,双眼直视着林祁,并缓步向林祁靠近。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的。”韩君语气当中带着歉疚。林祁之所以会来齐府,跟她韩君脱不了干系;央求与林祁一路同来的,也是她韩君。如果说有人泄露了林祁的行踪,她韩君便是那个最有可能的人。此时两人之间悄然的心态变化,竟又似站立在了对立面。

眼见诸人的表情不一,齐姓老者一挥手,顿时从各方暗处走出不少高手,隐隐将众人包围了起来。林祁踮起脚尖,随时准备提身一纵脱出包围圈,却是有人抢先一步,不知从何处抛出一个铁丸来,落地的刹那便挥散出一股浓郁的烟雾。

烟雾之中,有人用黑巾蒙面,趁着烟雾扩散、人群混乱之际,腾挪提纵,暗处挥出一掌,竟是直奔齐姓老者的额头而去。打的竟是破釜沉舟、擒贼先擒王的想法。

“轰”的一声,一人直接从齐姓老者背后跨出,双手挥圆,直接迎了上去!

蒙面人急速倒飞回去,对面那人也不好受,脚下连退五六步之多,最后一脚定住时,地面竟是下陷了寸许!齐姓老者惊诧,似是没想到那突袭之人竟有如此身手,连他旁边这位特意从那人手下请来来助拳的高手也被迫退。那人须眉俱厚,身形宽大,,一双肉掌更似蒲扇一般,乃是焦怀安的首徒郭长庭。

迷蒙烟雾未散,但仍有少许人认出了郭长庭,不由一阵惊呼。看这情形,焦怀安对于齐府所行之事绝非只是默许那般简单。

林祁身边,韩君脸色苍白,与焦怀安相熟的她自然认得郭长庭,所以她的震撼比之其他人来的更为强烈。

而另一边,那蒙面人倒飞会烟雾之中后,却再无一丝动静。

郭长庭皱眉,方才仓促之下和那人对了一掌,深知自己就算能胜,恐怕也极为艰难。如今对方施展出障眼法,现在就冲进迷雾之中,怕是会给那人可乘之机。然而若是就此拖延下去,也定会给他脱身之机。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郭长庭咬了咬牙,闪身向迷雾之中的群豪掠去,一双手掌蓄力,准备随时给那蒙面人一掌。

事态发展至此,可以说是将林祁从这场迷局之中摘除了出来,韩君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韩君面对林祁,笑容正欲绽开,却再次僵立当场。原本只是神情冷漠的林祁,脸色骤然转冷,眼中迸现浓郁的杀机!

终究还是不信任自己么?韩君看着林祁右手扣在刀柄之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刀,趁势向前挥来,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一次,怕是再无侥幸了吧?

林祁一刀挥出,势如匹练,以绝强的力道向着韩君所在的位置而来。那一抹绝情灭性的风情,竟令得旁人神情恍惚。

“锵!!!”

一声刀剑剧烈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一缕青丝飞扬,正在等待死亡的韩君睁眼便看见林正左手向自己抓来,右手持刀如枪使,直向自己斜后方刺去,哪还能不明白这是有人趁乱想谋夺她的性命!而林祁不过是在临危之际兵行险招罢了。

顾不得身后是谁,韩君顺势将身体向林祁抓来的手靠去,却也似巧合地躲过了另一只扣来的手。那人微微叹息,机会一经错失,便再难觅得如此良机了。然后身形疾闪,退出了林祁刀势的范围。

林祁双眼微眯,揽手将韩君推到身后,细细打量着出手之人。黑巾蒙面,身形轻挑,竟是先前那欲攻向齐姓老者的蒙面人!

与此同时,四周又走出几人,皆是作夜行者打扮,与先前之人如出一辙。眼看单打独斗不是林祁对手,便齐齐靠近过来。其中一人更是提身连纵,手中软剑一连三抖,呈叠云之势刺来,竟是舍死无生的打法!

林祁色变,不曾想对方一开始便是如此惨烈的打法。若是自己孤身一人,自然可以从容以对,之势此时身边多了一个韩君,若要护得她的周全,刀法之中许多大开大合的招式便难以施展开来。只是方才开始,竟也给林祁制造了一个困局!

眼看对方有了拼命三郎的架势,林祁脸色阴沉,不明白为何对付一个敌对的齐家尚且只动用了一个蒙面人,但到了他这里却构成了围杀之势。如此阵容,若都是先前那人的功底,用之突围怕也是轻而易举。

图:网络

03.风波无定如旧事

眼见那蒙面人使一柄软剑飞快刺来,其他同伙在一旁掠阵,竟使得林祁不能尽力。只是蒙面诸人亦是有所顾忌般,似也不敢全力施为。

对面剑走轻灵,林祁却一声轻笑。展臂,挥刀,一招最简单的力劈华山使出,竟是犹若力有万钧,令得空气爆响。那蒙面人脸上虽有黑巾遮住,却也看得面色陡然一变,他的剑虽然轻灵飘忽,但却不及这势大力沉的刀劈的快。

一剑未尽,双脚踏出,蒙面人竟是止住了往前的步伐。林祁的刀仁离他胸口不过半寸,若不是及时止步,怕是自己会一头撞上去了。其余蒙面之人眼见其斗之不过,便不再旁观,齐齐上前准备联手应敌。

“嗡~~~~!”

其中一人使三尺青峰剑,若一条青龙游弋而出,发出颤动之声,向林祁喉头削来;另有一人手握鬼头刀,挥动之间威猛异常,只是微佝偻着身子,顺势一抡,从下面斜挑上去,欲直斩林祁的双腿!

而最开始那曾偷袭齐姓老者的蒙面人不知从何处抓出数枚银针,上面幽兰光辉闪烁分明是涂了剧毒,向林祁胸口处抛射而去!眨眼之间,林祁的上中下三路俱是为人所趁,难以应付过来。

当下还有一蒙面之人,对自己的同伙极为放心。就算三人联手亦不敌,想来也至少能拖得一时片刻。随即闪身向韩君欺近,欲先拿下这个无多少威胁的女人。

只是这蒙面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林祁的武功之高,已有问鼎巅峰之象;更是忘了在此之外还有一个焦怀安的首徒郭长庭!

此时迷雾所剩无几,郭长庭在寻敌之际正好撞见这一幕,心中暗静,顿时不能宁静了。只是一个蒙面人而已,就能在仓促之间将自己迫退。这几个蒙面人若是不趁此除去,怕是自己将难以应付。因此看见林祁跟三人缠斗在一块儿,立即对那向韩君走去的蒙面人高呼:

“住手!”

郭长庭口中怒斥,脚下却不停,双掌挥舞间,劲气喷薄而出。倘若那蒙面人仍执意要去捉拿韩君,便只能生生受下这一掌。依着郭长庭此时的劲力,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蒙面人无奈之下仓促回救,从腰间抓出一杆九节长鞭,在空中舞了个圆,向着郭长庭的肉掌套去。若是能缠住郭长庭片刻,便仍有机会抓住韩君,用来胁迫林祁逆转局势了。

郭长庭一愣,随即面露焦色。他的武功乃是走的愈战愈勇的路数,向来不善缠斗,用来自保尚可,以之救人却是不行。正欲拼着腑脏内伤强硬崩开这九节鞭之际,却见对方陡然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眼神之中满是惊惧的神色。

陡然的变故让郭长庭一阵狐疑,谨慎起见,并未因好奇而转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双掌挥动间,轻易地将那九节长鞭劈开,然后面带错愕地一掌印在了那蒙面人的胸前。

“噗!”的一声,蒙面人被郭长庭一掌震地内脏翻滚,气血涌动之际,一口心头血喷出。好在郭长庭的手掌临身之际,蒙面人便已醒悟过来此时正是对敌之际,全力施为之下竟堪堪护住了心脉、保住了一命。

另一边,郭长庭眼见得对方被自己一掌重创而临时失去了行动力,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扭过头去,却正见林祁横刀胸前,刀刃上仍有滚烫的血珠低落;再看去时,地上躺着三个蒙面人,俱是手脚折断,竟在短短的瞬间被人废掉了修为与身躯。而林祁立身众人之间,有如高不可攀的魔神般,眼中锋芒如刀,冷血不近人情。

一时间,迷雾散尽,众人都呆立当场。

“欸~,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一声长叹,如沉雷闷鼓般,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宁静。

水塘之边,假山之上。那株老松之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文士,白底青云纹。颇有几分儒雅之态。似乎是从一开始,他便站在了那里,笑看风云。

林祁身上杀意犹存,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最后将周身杀意敛去,只剩那股入髓的寒意不散。

“焦怀安?”

林祁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问道,最后语气却变得坚定。

中年文士面带微笑地看着林祁,没有开口作答,却无声中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众人一片惊呼,极力压制着自己震惊的情绪。在京城,焦怀安就是活着的江湖神话,众人得见自然心中充满敬仰。只是此时此刻,焦怀安的出现却令得不少人心中悸动,不明的局面之内,一股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悲壮情绪油然而生。

齐姓老者色变,先前托词焦怀安不会站出来、只是默许他齐府的所作所为。却不想此时焦怀安不但由暗转明走了出来,甚至所谓的全盘计划都对自己完全隐瞒住了。睁眼眼向林祁望去,见得林祁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除了手上一把狭长似斧的刀,便无甚出彩之处。但这分明是一位能以一招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便轻易废去三位蒙面人的绝世高手!

“你知道我会来?”见焦怀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林祁挥刀前指问道。

“‘荆楚神刀’林祁,立志江湖第一。这句话半年来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焦怀安神色淡然,“只要你希望登临这江湖第一的宝座,自会来到京城寻我。”

林祁颔首。若无韩童之消息,自己本该一开始就去挑战焦怀安的。想到这里,不由一声低语:“可惜生不逢时,不能与天下第一的剑客韩童交手了。”

焦怀安也神色怅然,竟有些微失神。

“韩老弟一手剑法出神入化,人号‘剑神’,若是今日在此,当是‘剑、枪、刀’武林三绝齐聚的盛会……”

“多说无用”,林祁以手扣住刀柄,锋芒直指焦怀安,“今日一战,分出胜负。”

焦怀安也不着恼,半倚着老松的身体骤然崩得笔直,伸手往旁边一揽,一根翠竹突然炸开,一柄丈八长钢枪便到了焦怀安手上,分明是早早就将自己傍身的兵器埋于此地青竹之内。长枪在手,焦怀安的气势也随之一凝,随即像是自语似的长叹,“江湖多风雨,飘摇无所归,多少人事不由己。”

“你知道么?我已经三年未曾和人动手了”,焦怀安双手抚枪,眼神温柔,“从七岁开始练枪,苦练十载,以为有所成,在北方大漠时却三招败于敌手,自此投身军阵之中。于战场之中,始得心中所求,进而枪法大成。昔日之敌,竟已无人能伤我分毫。”

“直到韩童出现,放得尽力施展我的枪法。然而世事变幻,韩老弟就此故去,斯人寂寞,唯君能解。”焦怀安长枪在侧,锐气不可挡,恍惚之间似又回到少年之时。

寒光乍现,似有寒雪飘零。林祁手中的刀横扫而出,人未至,刀气掠至老松翠竹,“哔啵”之声不绝,竟是已从内里被刀气所斩开。焦怀安一声长啸,手中钢枪刺于一点,如凿战阵,上来便是生死搏杀的惨烈气象。

别院之内,众人惊呼,方知焦怀安所言军阵之中枪法大成并非为虚。

林祁前冲之势被阻,冲身飞起,刀如天上弯月,然后直奔焦怀安劈落。只是焦怀安岂是庸手?当下长枪去势更快,略过林祁方才站立之处,只单手拖住枪尾,身形连摆,避开了这从天而降的一刀。林祁一刀落空插入地面,还不待招式变换,焦怀安已是将枪尾做枪头,反向后捅去。林祁怒喝,手腕翻转之间,化手为掌向刀身一拍,借着瞬间的反弹之力再次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弧度,双手再变,瞬时化为掌刀向前封去,竟欲以肉掌对抗!

焦怀安趁势调转身来,手中长枪连连颤动,枪尖却避开了林祁,向那地上怪刀的刀面挑去。若是功成,林祁接下来则无刀可用,一位失去贴身武器的刀客对于他这等高手来说,不说胜局已定,却也是要占尽优势的。

只是林祁却不再去看地面上的武器,双脚虚空轻点,游移之间似是踏在飘忽的强身之上,须臾之间便到了焦怀安近前,手刀向前方的咽喉处划去。

一时之间,林祁却是看破了那丈八长钢枪的劣势,迫使焦怀安跟他一样,仓促之间只能弃了武器,以拳对手刀。

……

别院之中,除了林焦二人缠斗之外,周围几近落针可闻。可就在此时,有人却无声走到了齐姓老者身边,看着前方足可称之为当今江湖上的巅峰一战,轻柔的叹息:“可惜了。”

齐姓老者闻言,悚然转向说话之人,却立刻变得脸色苍白,恭恭敬敬地俯首道:“见过长……”

“这里耳目繁杂,就不必多礼了。”

……恰在此时,场中林焦二人局势再变,已是各自夺回了自己的武器,辗转腾挪之间,不时碰撞,发出“锵锵”之声,竟足不沾地诺长时间!那突然出现之人却是看得分明,焦怀安刚烈之余多有沉稳,林祁则招见奇诡惨烈,一时竟拼了个旗鼓相当。

“焦怀安终究是不敌啊”,齐姓老者身边那人再次叹了一口气,竟是一女子,面色肃容之间不掩眉间的哀意。心中不由想到,若是韩童在此,不知与那使刀的青年胜负之间又该如何。旁人虽看的明白,焦怀安老辣沉稳,攻势之中更有一股决然的气势。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焦怀安却似从不失一个勇字。但少有人注意到,林祁虽然看似隐隐落入了下风,却是因为分出了几分心思放在韩君的安危之上。

那突然出现的女子伸手一挥,便有数人来到韩君附近包抄起来。林祁正与焦怀安拼死搏杀,眼见得韩君陷入危机之中,自己却一时无法脱开身,原本横刀抵住钢枪的右手猛地往回一撤,一股粘劲带着枪尖向林祁刺来。林祁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寒芒入体,早已蓄力的一拳锤在焦怀安胸口,一下子打破了两人僵持的状态。

顾不得腰腹上的伤口,林祁尖啸一声,如苍隼击天,返身来救韩君。只是内息突然停滞,一口黑血涌上喉咙,眼前有金星冒出,竟是一下自空中栽落下来!

焦怀安从后面追赶而至,眼见林祁坠落,面色不由一变。又看见被数人围住的韩君,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在人群之中搜索,最终定格在齐府老者身旁那黑衣女子身上。

“你竟然在我的枪上涂毒?!”焦怀安怒喝,早已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所求的不过是公平一战,哪怕这次仍像上次与韩童之战一样落败,他也毫无怨言。但是,今日之事却让他倍感羞辱。

“我有什么不敢的?”黑衣女子眼帘微垂,用略带寂寞的口吻道:“自从三年之前开始,我便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焦怀安呼吸一窒,回想起当年的种种,魁梧挺拔的身躯像也苍老了几分。

……

韩君怔怔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从郭长庭的出现开始,就一步步地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只是看着林祁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听见焦怀安那声怒喝时,内心开始空落落的了。眼泪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看着林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以手中的刀支撑着身体,慢慢向着自己走来,然后后颈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图:网络

04.公主府外,刀和剑

腐朽欲坠的房梁,几根茅草在寒风呼啸声中飘荡着,一缕烟火徐徐扶摇而上,一看便能猜到是不知何处的寻常寒舍。

从黑暗中醒过来的林祁,所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

二月初四,春风暖了些,柳芽新吐、江水初暖。林祁坐在自己最开始醒来的那间屋子里,静静发呆。便是在这时,那一日的情景便浮现在自己眼前……

林祁记得,自己倒下之后,焦怀安似乎很愤怒。在他的对面有着一个黑衣女子,然后有轻柔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三年前我身不由己,没能顺遂自己的心意,我很不痛快!”

“……哪怕一死,也值得么?”

“你是个可怜的人,我也是。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在乎么?”

“能活着始终是有希望的。”

“然后一如当年?”焦怀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奇异,恍惚中,林祁感觉焦怀安的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你们就不怕会旧事重演么?”

……

焦怀安似是对那黑衣女子极为顾忌,加上对方人数占优,在背负着已经没有行动力的林祁,一身武艺限制极多。鲜血几乎将焦怀安身上的衣服染成血衣,这才艰难地带着林祁突出重围。

如果不是为了争夺所谓的天下第一的名号,他应该一开始就能和焦怀安交上朋友。不管是因为焦怀安的长枪导致自己中毒,还是为了所谓的顺遂心意,都能看出焦怀安的为人如何。只是为了救自己,最终却未能留得性命,便只能作罢了。

在林祁修养之际,那日齐府之事已经过去快二十日了。京城江湖疯传,“荆楚神刀”林祁入京,于齐府内作恶,幸被“神枪”焦怀安所阻,奈何不敌林祁诡计身陨,林祁亦重伤而逃,留下同伙韩君被擒。至于群英会上的诸人,却是没有丝毫消息,似是人间蒸发般。

同时亦有消息说,过两日宫中的那位将会在春狩之后在长公主府内逗留几日。只是这个消息相对于前者来说,却知者甚少。

自己为何要执着于所谓的天下第一呢?林祁心想。

——当然是因为,当年的天下第一去复仇都不知结果如何。而自己复仇的对象是深宫中的那位、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难的复仇了。若是连天下第一都做不到,复仇还有什么希望呢?

……

江湖消息,林祁之同伙韩君,暂被收押在长公主府内,以待林祁上钩。

京城之外二十里,有河水环绕着小山,周边数里被人围了起来作为庄园。这里不是长公主府,却是那位长公主的别府。林祁探得消息,韩君其实是被质押在此。而那举行春狩之人,今日亦在此歇息。

长夜漫漫,一弧弦月当空。

此时的庄园之中四处洋溢着热闹的氛围,唯独东边靠近山林的一个小院内安静异常。

韩君坐在厅里桌前,一身琉璃玉带裙衬托着韩君白皙的肌肤,除了面色憔悴,哪有半分俘虏的样子?窗台之前,一对凤烛泣血燃烧,韩君呆呆地看着摇曳的烛光,继而转过头,看向远避烛火、隐身黑暗中的女子,神色木然地开口:

“……先是年伯,然后是怀安叔,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这是我们的宿命。”从黑暗的角落之中走出的女子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却也挡不住一股倦意袭上心头,细看之下,分明是之前齐府之中捉拿韩君的那黑衣女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命运。”

韩君浑身一颤,然后苦笑:“我被封为‘小昭君’,其实也不是所谓的彰显恩宠吧。昭君再美,最终归宿也不过是用于和亲。”

黑衣女子贵为一国之长公主,此时也别无他法,只是搂住韩君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安抚。

忽然,本是关闭着的窗口被推开,一阵寒风扑灭了红烛,趁着夜色黑暗,一道身影扑了进来。

“谁!”长公主一声冷喝,没有想到这别府之内戒备如此森严,竟也有贼人混了进来。当下一手护住韩君,一手从胸口摸出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来。

“‘小昭君’……很好。所谓韩君,只是一个化名吧?”

“林祁?”

韩君娇躯微颤,抬起脚步便欲靠近那人,一柄怪异的长刀却已无声地贴近了她的玉颈,顿时心中一沉。先前的对话,怕是已被林祁听去了几分。

“我一直疑惑,为何在齐府之中,会有那么一个局在等着我。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这个‘小昭君’的功劳了。”

“林祁,你听我解释……”

“三年之前,当初的韩童所寻找的仇人,也与你们有关吧?”

“……”

“只是没有想到,韩童一世英名,最终却栽在了仇人之女的手上”,林祁每说一句,身上的寒意便浓郁一分,到最后更是咬牙切齿,“我说的没错吧?长、公、主!”

“你放了昭君,我让你离开。”长公主神色恢复了平静,冷冷盯着林祁的双眼,“否则,你今日休想踏出这别府半步!”

林祁冷哼,屈指一弹,烛火复燃。

出乎意料的举动令长公主勃然色变,顾不得这边的动静将四周守卫招来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一声尖啸远远传出。

不过须臾间,破窗之声响起,寒光激荡间,匹练如虹,连来人是何模样都没看清,连绵不绝的剑招向林祁周身大穴罩去。林祁处变不惊,对韩君不再看一眼,径直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此人黑巾蒙面,身手灵巧,剑招如细雨,密不透风。林祁虽已有所准备,但仍不免心中一惊。这竟然是个比焦怀安还要厉害的高手!

当今天下,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之人,除了当初的韩童,应再难觅得才是。忽然福至心灵,随口喝出:“韩童!”

那人剑招一顿,招式复密,剑招如雷雨交加,林祁一手持刀竟似招架不住!

但是到得现在,林祁早已确认无疑。如此一来,昭君化名“韩君”、还有韩童身上的韩字玉珏,却是能说得出了。

“韩童!今日你真要阻我么?我之仇人亦是你的仇人!”

……

“不错,你的仇人,也是韩童的仇人。”

哗啦一声响起,这间厅房的大门被人在瞬间拆碎,有人领着大批护卫闯了进来,面带微笑的看向屋内战在一起的二人。

“爱上仇人的女儿之后,你还会选择复仇么?”进得屋来,那人面带讥笑,“不若跟了我,一笑泯恩仇,岂非最好的选择?”

林祁看向韩童,韩童似心中有愧,不敢对视,只是偏过头去。

“爱上仇人的女儿,该如何选择?”另一边,昭君口中念叨着这句话,脸上泛起奇异的红晕,趁人不备,竟是拿了一柄长刀,向来者刺去!

“不要!”林祁和长公主齐呼,终究是救之不及。那人身边护卫抽出刀剑准备将昭君隔开,却不想昭君一个转向,飞身向兵刃之上扑去!

“噗~”

鲜血飞溅,所有人都呆愣住。昭君看向林祁,口中含着血水,轻道:“当初我曾问你,爱上仇人的女儿,该如何抉择?只是如今不管你爱没爱上我,我都不想让你做出这个选择了。既然如此,我便帮你选了吧。”

……

05.尾声

一年后,别府庄园之中,长公主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一株桃树下逗弄着,韩童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却不由想起了当初那个名叫林祁的少年。

“父皇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朝政都已移交给太子处置了。”

“当初林祁一怒之下,血溅三尺,终究是让他害怕了,这半年来竟渐渐成了他的心病。”

长公主默然,停下逗弄。

“这也算是一种复仇么?”长公主忽然问道,“昭君既然已经给了他选择,而他也有机会,为何还是放弃了?”

“林祁他……终究是太善良了。”韩童露出苦笑,“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是什么都想好了。林祁他,应该早就知道一切了,包括昭君的身份,包括我的假死……甚至连最后复仇的方式都选好了。他毕竟是你和昭君的父亲,所以选择这样折中的复仇方法,让他余生都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长公主苦笑,然后问道:“那昭君呢?”

“前段时间身体养好之后,便去昭云寺吃斋念佛去了,只希望别是有了出家的念头。”

……

昭云寺,昭君的一头青丝挽起,一身青衣布鞋,跪在佛像之下的香炉前,默念金刚经。

“为何他要靠这样的手段玩弄与他有仇之人?”

“靠权谋得来的地位,自然眼中只有权谋。”

“为何他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帝王心术。”

……

[何为宿命?]

[抉择早定。]昭君答曰。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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