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的味道

我的婆婆妈是一个爱花草的人。

30多年前和老公相识的时候，第一次去他家，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家有一个很大的后院，里面栽满了花花草草，全是婆婆妈在打理。

院子里一年四季花香满地：春兰，夏菊，秋桂，冬棠，在各自的季节里争妍绽放。

漠漠香如芷，青青叶似苔的娇艳玫瑰；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的桂花；点点掩叶中，香气扑鼻来的米兰；俯瞰万花艳，我自枝头绽的黄桷兰⋯⋯

给我印象最深的，当属开在夏秋季节里的那几种白色花儿——栀子花、茉莉花、黄桷兰。

栀子花总是在初夏时节便开始绽放，枝头大朵大朵的花儿，把绿叶的风头全盖了。每天一进家门，桌子上都有母亲摘下的一堆一堆的栀子花，浓郁的花香弥漫，满屋子都带着香。

随后与栀子花竞香的，是株矮花小的茉莉。虽然它的芳香不及桅子花浓郁，花朵也小巧了许多，但它淡雅的香味一点也不逊色。很多时候，它甚至会抢了大栀子的风头。

院子里还有一颗很高的黄桷兰树，从初夏开始，黄桷兰一直持续几个月的花期。低处的摘完了，高处的无法摘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它自在枝头凋落。

母亲每天早上都会在院子里摘花，然后一朵一朵的用针线把它们串成串，出门时给我挂两串在胸前的纽扣上，便成了能够陪伴我一整天的“行走的香”。

嫁入夫家30多年，母亲摘花、串花、送花的习惯一直没变。只要是花开的季节，母亲都会给我们串上几串带来，得意的笑着说：这是专门给你摘的。

有时候，母爱就是这么得意，就像花香那么得意，她把自己认为的好东西，毫不吝啬的给了你。

于是，我把母亲带来的花串挂在客厅，挂在卧室，挂在车上，挂在办公室，便有了季节的香味儿和过往的记忆。

一年又一年，与它们一次次相遇，又一次次告别，每当看着它们从娇嫩水灵到泛黄枯萎，内心便有了一点点柔情蜜意的氛围。

栀子花香得原始粗犷，嗅到它的香味，便误以为自己是香的，时间也是香的，内心的情感全部都是香的。

茉莉花则有些内敛，香味儿淡淡雅雅，缓缓沁人心脾。尤如一位青涩含羞的少女，从情窦初开的你的面前经过，发丝轻撩面庞，却也拔动了你的心。

黄桷兰则粗中有细，个性鲜明，它的香似乎带着些中性。它不及栀子花的粗犷，也不像茉莉那般隐忍，喜欢它的人觉得刚刚好，但也有人说它的香味里带着些硬气。

闻香识人，喜香辩人。所有的花香都是可以转变为情感或情绪的，总是会让闻到它的人心生情愫。花的香味，其实就是人间的香味，人的香味，美好的香味，爱的香味。

人与花香的关系也奇妙得很，不经意的、故意的；淡淡的、浓郁的；浅浅的、深深的；欢愉的、忧伤的；或有或无的；飘忽不定的；再怎么喜欢，却也可以无视的；想留也留不住的……

人类所有感官上的感觉，嗅觉其实是最容易靠近灵魂的。有一首歌叫《味道》，唱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其实，花的香味，是可以装进回忆的。只不过，记忆中的香味，缺了嗅觉的回路，是不足以刺激到大脑神经元分泌出快乐因子的。

秋天到来了，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桂花香，尽管喜欢，但我依然更留恋母亲一针一线串起来的栀子、茉莉、黄桷兰花串。

它们的香气里带有母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