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臭的喜怒哀乐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六期【还】小说篇

天阴沉着似乎要下雨，路边的麦苗无精打采地来被风吹得直摇头。张老臭夫妻俩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

他们六岁的儿子，失踪一年了。这一年里，平静平凡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他们两口子寻找了一年，北上内蒙南下广东，只要听到一点儿有关儿子的信息，他们都抱着巨大的侥幸心理前去寻找，结果却都是大失所望。他们花光了那点儿可怜的积蓄，又向亲友借了许多钱，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老臭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昔日快乐的情景不由又浮现在眼前。

老臭三十岁才好不容易说了个媳妇儿，婚后，夫妻倒也恩恩爱爱，第二年妻子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夫妻俩自是高兴不已。老臭给他取名叫星光。因为当时计划生育政策已非常严厉，头胎是男孩，就禁止再生二胎。老臭夫妻俩就把全部的爱给了这个宝贝儿子。

儿子身上有两处特征令夫妻俩惊奇不已，一个是头顶有三个泉，另一个是耳朵靠近脸庞的位置有两颗痣，好像冒号一样。张老臭还开玩笑地对妻子说：“咱孩子真有点儿与众不同，老话说一泉横两泉拧，，三泉打架不要命，咱孩子长大可千万别变成一个不好好学习的打架大王。”妻子却笑着说：“你没见咱小子耳朵旁边那俩冒号呀？那表示孩子爱说话，爱学习，长大一定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说完夫妻俩抱着孩子哈哈大笑。

孩子越长越乖巧懂事，孩子的到来给俩人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和奋斗的动力。

一九九五年，小星光五岁了。那天，张老臭两口子子在家里整修厨房，小星光自己在院里玩耍。快响午了，老臭去上茅房，发现院里没有小星光的身影，赶紧跑到院门外寻看，寂静的门前只有微风吹过。老臭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慌忙喊媳妇出来，两人边喊着儿子的名字边寻找，屋里屋外寻了个遍，仍不见小星光。他们又急慌慌去邻居家询问，得到的是极不愿相信的令人失望的回答。

老臭两口子傻眼了。随后又找遍全村，仍无小星光的踪迹。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可怕的念头猛然浮现出来：小星光失踪了！随后几天里，除了投警，左邻右舍也帮忙寻找，仍得不到小星光半点儿消息。当时，天眼还没有覆盖农村，一时也查不到更多关于小星光的信息。

老臭两口子象天塌了一样，整日以泪洗面，无心他顾。自此两人踏上了漫漫寻子路，受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依旧是两手空空。由于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折磨，老臭媳妇的身体垮了，无奈，两人只好暂时返回那久违的家。

眼见村庄越来越近，忽听到婴儿的哭声，他们顺声望去，见路边放着一个包裹，婴儿的哭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老臭欲上前察看，妻子用衰弱的声音说：“我们自己的孩子丢了还没找到，还是别找事了。”老臭艰难地点点头，无言地搀着妻子从包裹旁走过。走了有两三丈远，突然包裹里的婴儿又啼哭起来，这次哭的声音更响，似是在向老臭老口子求救。老臭的眼晴又看向自己的媳妇，媳妇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你去看看吧。”老臭急忙回身过去察看究竟。老臭抱起包裹发现里面歪歪斜斜写着一行字：望好心人收留。老臭抱到媳妇面前，媳妇说：“咱这会儿的景况有能力收养她吗？”老臭说：“好歹也是一条命，若不管，这孩子只有死的份儿。”老臭媳妇无奈只好答应暂时收留，说回家后若有人领养就送人。老臭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老臭两口子回到了自己那个冷清的家。后来，事情的发展，令老臭始料不及。

他媳妇由于受到失去儿子的精神打击和一年来的颠沛流离，回家没几天就一病不起，不久带着对儿子的无限思念和对患难与共的丈夫的不舍撒手人寰。临终前，她拉着丈夫的手说：“小星光找不到，我死不瞑目啊！找儿子的事就交给你了。”老臭看着媳妇那瘦黄的脸庞，用力地点点头，两个大大的泪珠掉落地上。

老臭在路上捡到的那个婴儿，原来想着会有人领养，谁知当得知是个女孩儿时，有些想领养孩子的家庭便唯恐避之不及。在农村，养男孩顶门立户延续香火，是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迫不得已，老臭只得自己抚养。

喂养一个婴儿，可不是件容易事，老臭常常忙得焦头烂额。左邻右舍的大婶大娘看到老臭那手忙脚乱的样子，都主动前去帮忙。女孩一天天长大，那清脆的笑声，令老臭那苦涩的心瞬间融化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活泼可爱的小星光和满是悲容的妻子的身影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夜不能寐。他还要去寻找自己的儿，实现妻子的遗愿。等娇娇再长大一些，再多攒一些路费，他仍要踏上寻子之路。为此，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要是能挣钱的活儿都干。小娇娇白天让大嫂给照看，晚上再接回家。小娇娇好像知道父亲辛苦似的，晚上很少哭闹。

一晃小娇娇该上小学了。这期间，老臭又三次外出寻找儿子，都无果而终。为寻儿，他和娇娇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看着天真烂漫的娇娇，他不忍心再让女儿因为寻儿而承担不应承担的困苦。他暂时打消了寻儿的念头，一心一意来抚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捡来的女儿——娇娇。

小娇娇上学的第一年，一个小男生欺负娇娇，嘲笑她是捡来的孩子。小娇娇委屈地哭着跑回家，问父亲是不是真的。老臭把娇娇拦在怀里，无容置疑地说：“你是爹的亲女儿，永远是！”随后，老臭找到小男孩的家里，把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对男孩家长学说一遍。男孩的家长忙赔不是，并当场表示要教训自己的孩子。此后，小娇娇在学校再没遇到过此类事情。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小娇娇上初中了。由于娇娇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名列前茅。老师赞赏学生羡慕。老臭心里自是非常欣慰。

一天下午，娇娇的班主任让学生通知他去学校一趟，老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着急忙慌地赶到学校。娇娇的班主任告诉他，娇娇近些日子的学习成绩有所下降，并且时常迟到早退，班主任几次询问原因，娇娇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班主任怀疑娇娇逃学迷上了网络游戏。

班主任刚说完，老臭就否定地摇头：“不会的，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不会逃学，更不会背着家人和学校去网吧，老师，您不能冤枉娇娇。”班主任说：“我也不肯定，但娇娇迟到早退是事实。我们不妨把娇娇找来问个明白。”

班主任把娇娇叫到了办公室。娇娇意外地看到父亲在办公室，不由愣了一下，喊了声“爹”就默默地低下了头。老臭说：“咋回事？”娇娇依然一言不发。老臭又说：“真逃学了？”娇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老臭见娇娇承认逃学，心里的火气“腾”地就窜了出来，挥手打了娇娇一巴掌。

娇娇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挨父亲的打。班主任见状急忙劝阻，老臭打完，又心疼女儿，蹲下捂住脸哽咽不止。娇娇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娇娇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娇娇看父亲为了生活为了她上学，终日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很是心疼，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便偷偷地拣纸箱子卖。她以为很保密，但还是被班主任发现了端倪。老臭听了娇娇的述说，难过地说：“爹错怪你了，以后不许再捡纸箱子了，再苦再难，我也会供你上学！”娇娇家的情况，校领导得知后，也很受感动，便向上级教育部门为娇娇申请了一笔补助金。自此以后，娇娇的学习成绩更是稳步上升。

娇娇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县里两所高中的校长同时登门，要求娇娇进他们的高中，两位校长都给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老臭看到这个情景，喜悦不禁爬上了眉梢。最后，娇娇选择了每年给补助金的县一中。

高中毕业后，娇娇顺利地考上了北方一所重点大学。后来，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国企上班。

老臭看到女儿出息了，心头自是高兴不已。春节放假，娇娇高高兴兴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吃年夜饭时，老臭说：“娇娇，你长大了，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我不能长久地隐瞒下去，我不能太自私。”当娇娇听完父亲的讲述，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爹，爹，你就是我的亲爹，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您的养育之恩我难报万一。”老臭叹了一口气说：“别说报不报恩，今后，你若能找到亲生父母，我也不反对你去找他们，哪有父母不爱儿女的？你那从未见过面的哥哥，我的小星光，不知现在在哪里，我好想他啊，我没有完成你娘交给我的任务，我对不起她。”娇娇用手轻轻地为父亲拭去眼角的泪水，坚决地说：“我哪也不去，我要和您一起把哥哥找回来。”老臭说：“唉，谈何容易啊，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就别管这事了，还是想想你的终身大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对象了，别老拖着。”娇娇却义无顾地说：“等找到哥哥再说吧。”老臭说：“那可不成，要找不到呢？你还不嫁人了啊？”娇娇没有再答声，只是闷头吃饭。

年后没几天，娇娇就赶回厂里上班了。五一前几天，娇娇往家里打电话，说五一厂里放几天假，准备回家过节，并且有一件事请想让爹给参谋参谋。老臭问是啥事，娇娇说：“到家再告诉你。”

让老臭高兴的是，娇娇带回了一个男朋友，虽说个子不高，倒也长得英俊帅气。娇娇悄悄地把父亲拉进里里屋，说和鹏飞交往半年多了，感觉他的人品还可以，工作也努力，娇娇还说：“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征，你发现没有，相貌特别像你，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他产生的好感。”老臭摇了摇头说：“这我倒没注意。”娇娇把鹏飞拉到父亲面前，老臭抬头端详，发现还真有几分相像，世上还真有模样相似的人，老臭在心里感叹道。忽然，老臭看到鹏飞的耳朵旁边好似冒号的两颗黑痓，老臭的心“咯登”一下，强装无事地对鹏飞说：“孩子，你转过身去。”鹏飞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老臭看到鹏飞头上赫然长着三个泉，老臭的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难以平静：世上难道真有这样凑巧的事？娇娇见父亲站在那里发呆，喊了几声，父亲也没听见，她用力摇父亲的胳膊，奇怪地说：“爹，你怎么了？”鹏飞见状也疑惑地望着老臭。老臭被娇娇一摇，像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他把娇娇拉进里屋，外屋剩下一脸茫然的鹏飞。忽然从里屋传出娇娇惊喜的声音：“这怎么可能，能有这么巧的事？”笑成一朵花似的娇娇从里屋出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鹏飞，鹏飞大吃一惊：“从小没听父母说起此事啊。”娇娇说：“唯一的办法，做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鹏飞和老臭基因相似率百分之九十九。鹏飞也心急火燎地返城，询问父母自己身世的真相，得到的答案：抱养的。

老臭和娇娇都高兴坏了。老臭百感交集地对娇娇说：“娇娇，我只给了你微不足道的爱，你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帮我找回了日思夜想的儿子，我应该感谢你啊！”娇娇喜极而泣地说：“是您的博爱感动了上苍，是老天给咱的奖赏！”

老臭望向天空，心里默默的说：媳妇，咱的孩子找到了，我没有让你失望。是咱捡到的那个婴儿帮忙找到的，你可以放心了。这时，有一只鸟鸣叫着从老臭的眼前飞过，老臭转眼望着那只鸟，直到鸟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后来的事情，想必看官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在下就不一一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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