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如何拯救焦虑的年轻人?
文|麦家理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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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向您传送一份个人档案。
姓名:李文星
性别:男
年龄:23岁
籍贯:山东德州
直系亲属:父、母、妹妹
毕业院校:东北大学
高考成绩:630+
死亡时间:不详
尸体被发现时间:2017年7月14日18时55分
尸体被发现地点:天津市近郊静海区G104国道旁一水沟
死因:溺水身亡,且腹内空无一物
几行简短的文字,几个冰冷的数据,这个年轻人的一生,就此草草收场。
生前的李文星,有理想,有抱负,有孝心,有担当。
他想“多赚点钱,让爸妈和妹妹过得好些”,于是放弃了就业前景黯淡的“对口专业”,转而去北京学习JAVA编程,准备从事IT行业。
他想“离家近一点,可以照顾父母”,于是只身踏上一条“明知山有虎”的旅程,去争取一个月薪5000的“致命”offer。
他心知此去前途未卜,却似乎没料到会变成生死未卜。他并非没有防范意识,只是他太迫切地需要这份“救命”的工作了。
李文星事件仍在发酵,越来越多的社会阴暗面渐渐显露在大众面前。于是我们震撼,我们悲恸,我们沉思,这世界究竟有多少令人绝望的因素存在?
信息诈骗究竟有多可怕?
2016年8月21日,因个人信息泄露,被电话诈骗9900元学费的“准大学生”徐玉玉,悲恸欲绝,郁结于心,导致心脏骤停,不幸离世。
死亡时,年仅18岁。
2017年7月14日,因通过“BOSS直聘”平台求职,误入传销组织,失联50多天的“名校毕业生”李文星,尸体被发现。
死亡时,年仅23岁。
他们一个即将进入大学校门,一个刚跨出大学校门不久,都还没真正步入社会,更别提亲眼见证社会的黑暗了。
天真的徐玉玉不会想到,要给自己奖学金并能准确报出自身信息的人会是骗子;心急的李文星,也不愿放弃求得工作的唯一一点可能性。
骗子就是抓住了他们这种侥幸心理,并一抓一个准。
不是他们太傻,没有防范意识,而是骗子太精,让人防不胜防。
一个链接、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一个二维码,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滔天骗局。这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脆弱,也让我们的生活处处充满危机。
事发后,有记者在“BOSS直聘”平台体验发现,以手机号注册,填写好个人姓名、虚构公司全称、简称以及职务后,立刻便能发布虚假广告。仅一小时,便有19人查看相关职位,并有6人发来了求职简历。
网络监管有漏洞,相关部门不作为,固然难辞其咎。
但骗子不会因为惩罚而向善,他们只会变得更加狡猾。
有人说,中国大学生是骗子、传销者、商家手里的待宰羔羊。
其实不仅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学生,任何年龄段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受骗者。
轻则破财,重则伤身。最可悲也是最可怕的,便是李文星这种,用生命为自己的大意交学费。
传销究竟有多可怕?
打开中国传销分布的地图,我们不难发现,除了数据缺乏的台湾,中国大陆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传销组织的侵袭。
传销重灾区,集中分布在中南部,以广西为首,多达13个省市自治区。
李文星被骗入的,就是天津市近郊静海区一个叫做“蝶蓓蕾”的传销组织。
“蝶蓓蕾案”曾在2006年被定义为“全国最大传销案”,涉案者多达50余万人,涉案金额高达20亿人民币,犯罪嫌疑人遍布全国30多个城市。
这是一串多么恐怖的数据,如果不及时制止,这些数据只会呈指数型增长。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一个人能发展两个下线,下线再分别发展两个下线,只要三轮,便能达到15人,何况是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呢?
这个组织分工严密,管理严格。有所谓的“家”做窝点,有“小扛”、“大扛”、“大导”之类的分工;有严密的看守和“连坐”的管理制度,有凌厉的手段和狠辣的惩罚措施。
一入传销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有个别人不甘堕落,靠计谋成功逃脱;
有很多人被惩罚手段吓倒,不敢反抗,不敢自救;
但更多的人被成功洗脑,做着发财梦,企图靠发展下线摇身一变成百万富翁。
比跑不了可怕的,是不敢跑,比不敢跑更可怕的,是不想跑。
李文星尸体被发现的8天前,静海公安刚抓获“蝶蓓蕾”传销组织高层人员7人,骨干25名,缴获、冻结赃款100余万元。
只可惜,还是太迟了。
对李文星来说,太迟了。
但对千千万万个“李文星”来说,或许还来得及。
求职焦虑有多可怕?
李文星事件后,很多人都在谴责传销组织和找工作的平台,这两方当然罪责难逃。但比这两方更可怕的,是当代青年所面临的求职焦虑。
这种焦虑是无形的,但在潜移默化中给你的压力,却是致命的。
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心比天高。多年求学,谁不想谋求一份能与付出形成正比的工作?
但现实的落差让他们一次次灰心丧气,得到的配不起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曾受过的苦难。
这种现象,在985、211类高校尤为常见。
那些从小“优秀惯了”的学子们,在面对“人外有人”的对比和“前途未卜”的现实时承受的压力,是远超你想象的。
于是有人不安现状,寻求改变,学习新技能傍身;有人将求职标准一降再降,抛弃初衷,不断迎合。
李文星便是如此,他先是学习JAVA技能,想要进入IT行业;后又在现实拍打中一次次低下高昂的头颅,一再让步,为5000元月薪只身远赴天津。
正如那无数生活艰苦的孩子,没有后台的孩子,怕没有工作,怕失业,怕家里人失望,所以才急了。
由此可见,“李文星们”对职业的渴求,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中国青年的求职焦虑,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还记得电影《盲山》里被拐卖的女大学生白雪梅吗?
在遇见装扮成医药采购公司员工的人贩子之前,为了减轻家里负担的白雪梅已经找了很久的工作,但是都没有找到。
她着急啊,这一着急,就上了当。
现实中这样的例子也是不断地在上演。
曾经看过这样一则新闻,说是一位刚毕业的男孩,从6月份找工作一直找到了9月份,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并且满心欢喜地签了合同,却被告知要交好几万块的所谓培训费用。男孩傻了,自己这都还没开始工作呢,反而欠上了好几万块钱!一看合同发现还真的是有写!
亲戚家的姑娘,大学毕业后去南方求职,深陷传销,是她父母一直不肯放弃,拜托当警察的好友,横跨半个中国,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才将孩子安全带回家。
我的朋友M,大学毕业后求职未果,诸事缠身,孤注一掷为网络招聘辗转京津,被骗钱财。万幸的是,良好的防范意识让他及时抽身,并未受到生命威胁。
是的,骗局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伸手可触,呼吸可闻。人心远没有我们想得那样良善,社会也远没有我们想得那样安全。
而所有“被骗”发生的根本原因,都在于我们对骗子放出的糖衣炮弹抱有渴望。
我们不断警告自己天上不会掉馅饼,却又矛盾地去相信馅饼会掉到自己头上。我们太迫切想要变好,于是当骗子抛出橄榄枝,我们就傻傻地咬钩,哪怕咬到的是假饲料,也不愿松开。
每个人都在焦虑,每个人都不自信。我们迫切想把机会牢牢抓在手里,抓到的却是一手空气。
这一切的一切,形成了难以挣脱的“求职焦虑”。
被放大的危机感有多可怕?
有一个词叫做:四分之一人生危机,也叫作青年危机。
指的是年轻人刚进入社会就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不得不疲于奔命,在生活和工作中都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们大多数来自平凡的普通家庭,父母辛辛苦苦供他们上了十几年的学,从黑发熬成了白发。
他们原以为毕业了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了,可以为父母分担一些压力了。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重重的耳光,找一份工作要比想象中难很多,很多人更是直接“毕业即失业”!
据麦可思发布的《2017年就业蓝皮书》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大学毕业生平均月薪仅为3988元人民币,就业率已经出现两年连续下滑。
每一年都是最难毕业季,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他们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我身后空无一人,怎么敢倒下。
张爱玲说:“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这种感觉,这些年轻人提前感受到了。
另外据北京大学2015年的一项课题组数据显示,2005年全国高校毕业生平均起薪1588元;据第三方调查机构麦可思数据,2015年全国高校毕业生平均起薪3694元。
2005年,大学毕业生月薪是城镇职工的104%;10年后的2015年,大学毕业生只有城镇职工月薪水平的83%。再来看10年增幅。大学毕业生平均起薪增长232%,城镇职工平均月薪增长338%。
这说明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变得更穷了,他们过得更艰难,他们被社会裹挟着向前。
他们无比焦虑。于是,在工作面前,他们不断地放低姿态。
就像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的那样:“正值青春年华的我们,总会一次次不知觉望向远方,对远方的道路充满憧憬,尽管忽隐忽现,充满迷茫。有时候身边就像被浓雾紧紧包围,那种迷茫和无助只有自己能懂。”
有位读者曾经分享到他的经历,去年他刚毕业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找工作,而是在家呆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差点让他崩溃了。
“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问我你怎么还没工作?他们以为我自己不急吗?我本身压力就已经很大了,还要被这么不停地问。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最后从家里逃了出来。”
毛姆说,我尚未明白人性是多么错综复杂,现在我清楚地认识到,卑鄙和高尚,凶恶和仁慈,憎恨和爱恋是能够并存于同一颗人类的心灵的。
这世界很残酷,我希望你更酷。
这社会很复杂,我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去领略这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