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夏天
/01/
暑假的生活悠闲且自在。
一边是早已规划好的学习任务,另一边则是难得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恬静时 光。
在两者之间做了一番斗争之后,索性就暂时放下了学习计划,容许自己偷 一个长长的懒。
此后,每天清晨我都准时挤上 702 路公交车,带上一本书,一支笔,便可 在省图书馆待上一整天。
图书馆虽然大,但有限的座位还是靠“抢”。往往每天开馆前的二十分 钟,几个入口处就挤满了人。开馆二十分钟后,座位基本上就被占满了。
后来的人要么坐在散落在各个阅读区的沙发或长凳上,要么靠着书架席地 而坐。
相比百米外喧嚣的商场和步行街,这静谧的图书馆显得既孤独又高贵。
下午六点,馆内的读者逐渐散去。我通常也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回到住 处放好书包,然后去即将就读的大学跑步或是打一场篮球。
享受过大汗淋漓的酣畅过后,我总会顶着湿透的衬衫去水果店买块冰镇西 瓜。回到住处后,再将椅子搬到天台上,然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 郎腿,一边吹着晚风,眺望着东湖和珞珈山上的点点星光,一边则用勺子 将凉爽的西瓜往嘴巴里塞……
那一刻,我仿佛感觉整个夏天都是我的!
/02/
这么悠哉游哉地过了小半个月,有一天从图书馆出来后我就莫名想去汉口 江滩。在脑海里斟酌一番后,我决定搭乘地铁,然后经由江汉路步行街走去。
过了长江隧道,一出地铁口,惊喜地发现我惦念了很久的球鞋店就在眼前,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在精致的球鞋面前驻足许久后,想到此行的最终目的,我才又转身汇入熙 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走马观花似的穿过喧闹的街道。
相比于珠光宝气的商场门店,街两旁古朴的建筑则显得格外别致。他们像 极了一个个饱经风霜,而精神却依然矍铄的绅士,步伐稳健地矗立在街道 两旁,不经意间就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
入伏之后的江城天气异常突变,黑压压的一片云从半空中朝着街道袭来, 掀起的一阵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寒噤。我有意加快步子,此时一个小女孩迎 面而来。
“哥哥,买根老冰棍儿吧!”
只见她穿着粉色的小纱裙,头发上别着俏皮的卡通发卡,斜挎一个军绿色 的箱子,微喘着气息,额头还顶着细细的汗珠。
“噢,不用,谢谢!”我朝她挥了挥手。
可是当风扬起她的裙子,小跑着与我擦身而过,瞥见那甜甜的微笑后,我 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我转身停下。
可是犹豫的刹那,只能在人潮中找到她若隐若现的背影。心情一下子变得 怪怪的。
/03/
乌云散去后,夜晚与这座城市又一次相遇。
暮色中,一座点缀着橘黄色霓虹灯的钟楼出现在我眼中。与刚才所遇见的 隔街相望的绅士们不一样,这座巍巍而立的钟楼只是独自站在两条街道的交汇处,身姿挺拔地望向远方。
顺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视野里突然就没有了高楼的遮挡,变得开阔 起来,而此时传来的一声悠长的汽笛,也好像在提醒我什么似的。
于是我挪着步子,绕到钟楼的跟前。慢慢的,我看到了题写在钟楼上的三个大字——江漢關。
“原来这就是‘江汉关’啊……那前面不远就是江滩了……”,我一边被钟楼征服得徘徊在他跟前,又一边期待着此行的目的地。来不及做过多的留恋,拿出手机定格了一张钟楼的照片,我就穿过斑马线,直奔江滩而去。
/04/
江滩公园门口的人群川流不息,周边的烧烤摊,小吃摊也被三三两两的食客所包围。我抵挡住诱人的香味,大跨步地越过几十级阶梯走进公园里面,到达了一个类似观景台的地方。未曾想半圆形的护栏上竟也找不到一个落脚的位置。
就在我思索着下一步计划之时,遥隔半里外的长江对岸,绵延几公里的数百栋摩天大楼同时被点亮,数以万计的霓虹灯如烟火般绚烂地流动起来,将这座城市装点得美轮美奂。
从观景台眺去,沿着江岸,长长的步道上有人拿着相机记录着对岸恢弘的灯光,也有人坐在岸边静静地观赏……不久,我也在“岸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正值汛期,洪水早已没过原本宽阔的滨江步道,一些熟悉江滩的孩子在淹齐小腿的江水中打闹,身旁的嬉戏声一刻也没停止过。
我注视着倒映在江中的色彩斑斓的波光,耳朵里却寂静无声。
一阵凉爽的江风拂来,江水温柔地拍打着堤岸。
彼时彼刻——江水,灯光,楼宇,人群——我终于感受到了语言的乏力,接着,只感觉人群之中的自己很渺小,很卑微。
/05/
不知道在岸边坐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地起身走出江滩,坐上了归程的公交车。
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地闪现,又一个接一个地从我眼角褪去。
这些天来,我时常游走在这座城市,大概是想用五官去感受,用四肢去丈量。
立交桥,马路,军运会,十字路口,地铁站,小吃街,摩天大楼,商场,超市,公交站,东湖绿道,凌波门,菜市场,图书馆,甜品店,隧道,天桥,川流不息的车,来来往往的人……
当公交车驶上长江大桥,我又一次俯瞰到那条绵延几公里长的沿江大屏时,终于,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
——我突然很想做一点什么,来迎接我的二十三岁。
我想起《黄金时代》里的一段话: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
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
我有好多奢望/
我想爱/
想吃/
还想在一瞬间/
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这个夏天,我二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