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笔记剧本故事心理

槐阴渡

2025-07-06  本文已影响0人  阿赞坤娜

七月十五的雨裹着纸钱灰斜斜地打在窗棂上,我趴在派出所值班室的玻璃前,看着远处渡口那棵老槐树在雨幕中摇晃。树根处堆着半人高的祭品,白烛在风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去年今日。

"小林,又在看那棵树?"所长端着搪瓷缸从身后走来,热气氤氲中带着股淡淡的艾草味,"这都守了三年了,该放下了。"

我没接话。玻璃映出我眼下青黑的影子,和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重叠。那天我刚从警校毕业,跟着师父老李值夜班,半夜接到报案说槐阴渡有人跳河。

警车的探照灯劈开雨幕时,我看见老槐树下散落着红嫁衣,湿漉漉的绸缎在泥水里泛着诡异的光。河面漂着个穿白裙的女人,长发散开像团墨色的水草。我和师父跳下水把人拖上岸,她手腕上缠着湿漉漉的红头绳,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泥——那是老槐树根部特有的腐殖土。

"脉搏还有!"师父扯开她浸透的衣领做心肺复苏,我这才看清她锁骨下方有道月牙形的胎记。救护车呼啸而来时,女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告诉阿明...我不是自愿的..."

话没说完,她的手就垂了下去。急诊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人。后来我才知道,死者叫周曼云,是镇上纺织厂的女工,和同厂的技术员陈明海定了亲。就在婚礼前三天,她被发现溺亡在槐阴渡。

第二天走访时,陈明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睛红得像要渗出血。他说曼云是被周家人逼死的,彩礼从三万涨到八万,拿不出就不许进门。"那天她来找我,说她爸把她卖给了村长的傻儿子...我要是有钱..."他攥着曼云的照片泣不成声,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姑娘笑得灿烂,锁骨下方的月牙胎记清晰可见。

案件本该就此定性为逼婚自杀,可法医报告却让一切变得诡异起来。曼云胃里除了河水,还有大量朱砂和糯米——那是民间用来驱邪镇鬼的东西。更奇怪的是,她指甲缝里的泥土检测出槐树根的组织,而老槐树距离河岸至少有五米。

"淹死的人指甲缝里带泥不奇怪,挣扎的时候抓的。"师父把报告扔在桌上,"别瞎想,赶紧写结案报告。"

我却总觉得不对劲。曼云死前抓着我喊的那句"不是自愿的",还有老槐树下那件红嫁衣,都像根刺扎在心里。直到一周后的深夜,我在值班室听见了唱戏声。

梆子声混着二胡从河面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凄凉。我趴在窗边张望,月光下的河面浮着盏荷花灯,灯芯明明灭灭,照出船头站着的红衣女子。她背对着我,正甩着水袖唱:"奴本是良家女,无端遭祸殃..."

那声音像极了曼云。我抓起手电筒冲出去,追到渡口时却只看见老槐树下新烧的纸钱。灰烬在风里打着旋儿,飘到树根处那个裂开的树洞前。我用手电筒一照,洞里竟摆着半块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明"字。

"半夜别去槐阴渡。"师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脸色比平时更苍白,"那棵树有灵气,逢阴雨天就爱勾人。"

我举起玉佩:"师父,这是陈明海送给曼云的定情信物。您看曼云的案子,会不会..."

"结案了就是结案了!"师父突然提高音量,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来,"别在这疑神疑鬼!"

他转身离开时,我瞥见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曼云锁骨处的胎记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纺织厂的女工接二连三地失踪,最后都在槐阴渡的老槐树下被发现,手腕上缠着红头绳,指甲缝里塞满腐殖土。更邪门的是,每个死者都戴着半块刻着"明"字的玉佩。

我开始偷偷调查,发现这些失踪的女工都曾和陈明海有过接触。当我拿着线索去找师父时,却发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藏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从周家收的彩礼,还有村长儿子的结婚日期——正是曼云出事的那天。

"你不该看这些。"师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他手里握着把沾血的匕首,刀刃上刻着朵莲花,和曼云指甲缝里提取到的颜料成分一致。

"是你杀了曼云?"我后退几步,后腰抵在桌角,"她明明可以活下来,是你故意拖延抢救时间!"

师父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当年周家收了村长的钱,要把曼云嫁给傻子冲喜。她来找我私奔,我..."他握紧匕首,"我太害怕了,怕丢了工作,怕被人指指点点...我给她喝了掺朱砂的酒,骗她去槐树下等我,然后..."

"所以你就把她推下了河?"我感觉浑身发冷,"后来那些女工,也是你..."

"她们都和陈明海不清不楚!"师父突然癫狂起来,"那棵树会说话,它说只有献祭才能赎罪!"

窗外突然响起梆子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看见师父身后站着个红衣女子。她湿漉漉的长发遮住脸,缓缓抬起手,露出腕间的红头绳:"阿明,你说过会带我走的..."

师父惨叫着转身,匕首深深插进自己胸口。我冲过去扶住他,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树洞里...有本日记..."

第二天,警察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找到了曼云的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槐花,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6月15日,阿明说要带我离开这里。他在后颈纹了和我胎记一样的图案,说这样我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可槐阴渡的诡异却并未结束。每逢阴雨天,仍有人听见梆子声和唱戏声,还有人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我申请留在派出所,每晚都守在值班室的窗前,看着那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树根处的祭品从未间断。

今夜又是七月十五,雨下得比往年更大。我趴在玻璃前,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白裙的姑娘。她转过身,锁骨下方的月牙胎记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她冲我笑了笑,手腕上的红头绳随风飘动,身后的红衣女子正甩着水袖唱:"奴本是良家女,无端遭祸殃..."

警车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划破雨幕的瞬间,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半块玉佩躺在泥水里,羊脂白玉上的"明"字泛着冷光。

我攥着手电筒冲出去,泥泞的小路在脚下打滑。老槐树的枝桠垂落如鬼爪,将月光割裂成细碎的银箔。手电筒光束扫过树洞时,我愣住了——原本放置祭品的地方,多了个暗红色的锦盒。

锦盒边角绣着褪色的并蒂莲,打开后,里面躺着半封烧焦的信笺,字迹依稀可辨:“阿海,今晚子时,槐阴渡老地方......”落款是“曼云”。纸页下方压着枚银铃铛,铃铛内壁刻着朵莲花,与师父那把匕首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身时,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树影婆娑间,仿佛有无数张苍白的脸在枝叶间若隐若现。手机突然震动,是陈明海发来的消息:“你不该碰那个盒子。”

还没等我回复,手机屏幕突然闪烁雪花,紧接着响起刺耳的电流声。抬头望去,老槐树的树冠间亮起密密麻麻的绿光,像是千万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我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颤抖着伸手摸向树洞深处,指尖触到了一本皮质日记。

日记扉页写着“陈明海”三个字,最新一页的日期停在曼云出事前一天:“他们要把曼云嫁给傻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老槐树答应帮我,只要献上活人,就能让曼云复活......”字迹在末尾变得扭曲,像是被泪水晕染过。

河面突然传来水花声,我举着手电照过去,看见水面漂浮着件熟悉的红嫁衣。嫁衣缓缓朝岸边飘来,领口处露出半截月牙形胎记。我倒退两步,后背撞上老槐树,树干突然剧烈震动,树洞里涌出无数红头绳,缠住了我的脚踝。

“小林!”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冲出来,是陈明海。他手里拿着桃木剑,剑身上贴着泛黄的符咒。红头绳在他靠近的瞬间纷纷断裂,化作黑色的灰烬。“快走!”他拽着我后退,“今晚是槐树精索命的日子!”

还没跑出几步,渡口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梆子声。老槐树连根拔起,树干扭曲成女人的身形,枝叶化作惨白的长发。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獠牙,曼云的声音从树精体内传来:“阿明,你骗我......”

陈明海举起桃木剑刺向树精,符咒在剑尖燃起幽蓝的火焰。树精发出凄厉的惨叫,树冠中飞出无数红衣女鬼,她们的指甲都染着朱砂红,手腕上系着红头绳。我突然想起曼云日记里的一句话:“老槐树喜欢穿红衣服的姑娘。”

“去拿槐树根下的铜镜!”陈明海一边抵挡树精的攻击,一边大喊,“那是镇压槐树精的法器!”我转身冲向树根,却发现树洞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师父。他浑身湿漉漉的,后颈的月牙疤痕泛着诡异的光。

“别信陈明海!”师父抓住我的手腕,“当年他和槐树精做交易,用曼云的命换前程!我杀那些女工,是为了阻止槐树精复活!”

就在这时,陈明海的桃木剑刺穿了师父的身体。师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树精趁机缠住陈明海,将他拖向深渊。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树洞底部的铜镜,镜面映出树精狰狞的面孔,却也照出了陈明海眼中的泪水。

“对不起,曼云......”陈明海伸手触碰树精的枝叶,“我当年太懦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留在我身边......”树精突然停止攻击,枝叶温柔地缠绕住陈明海,曼云的声音哽咽着:“阿明,我们回家......”

黎明破晓时,老槐树轰然倒下,化作一堆灰烬。渡口的水面恢复平静,只有半块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后来,镇上再也没人见过红衣女鬼,也没人听见梆子声。只是每年七月十五,槐阴渡都会长出两朵并蒂莲,一朵洁白如雪,一朵红似晚霞。

而我,依然守在派出所的值班室。每当雨夜来临,我都会望向槐阴渡的方向,总觉得老槐树的影子还在那里,树下站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正轻声唱着:“奴本是良家女,无端遭祸殃......”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两年,直到新上任的镇长决定开发槐阴渡。挖掘机的轰鸣声撕破小镇的宁静时,我蹲在旧址的瓦砾堆旁,看着工人从地下挖出个刻满符文的青铜匣子。匣子表面爬满铜绿,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像是干涸的血迹。

当晚我就接到报案,施工队的老张在工地猝死。他的尸体蜷缩成胎儿状,十指深深插进喉咙,指甲缝里塞满带着槐花香的黑土。法医掀开白布时,我看见他锁骨下方浮现出月牙形的红斑,和当年曼云的胎记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青铜匣子不翼而飞。有人说半夜看见匣子漂浮在河面上,铜锁自动弹开,从中飘出一缕缕青丝;还有人听见工地传来女人梳头的声音,木梳齿刮过头皮的“沙沙”声混着幽幽叹息:“我的头绳呢......”

我在档案室翻出泛黄的县志,发现槐阴渡早在清朝就是乱葬岗。咸丰年间,一位戏班花旦因拒嫁恶霸,被活活吊死在槐树上。她临终前诅咒:“血染槐树,魂锁渡口,凡破此地安宁者,必受红衣索命。”而那棵老槐树,正是从她坟头长出来的。

第七个死者出现时,整个小镇陷入恐慌。死者是镇长的女儿,被发现时穿着崭新的红嫁衣,手腕缠着九道红头绳,脚边摆着那只失踪的青铜匣子。匣子里躺着半面铜镜,镜面倒映着无数张扭曲的脸,边缘刻着一行小字:“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方能解开千年咒印。”

陈明海突然出现在案发现场。他比两年前更消瘦,眼神却异常明亮。“该结束了。”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羊脂白玉在月光下泛起红光,“当年我和槐树精的交易,还有个后半句——当槐树精吞噬够九十九个灵魂,就能重塑肉身。”

河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气泡翻涌如煮沸的水。红嫁衣从水底浮起,层层叠叠铺满整个河面。曼云的脸在嫁衣间若隐若现,她的眼神不再温柔,而是充满怨毒:“阿明,你说过会等我回来的......”

陈明海将玉佩按在青铜匣子的凹槽里,刹那间,匣子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当年曼云自愿献祭,只为让槐树精庇佑小镇。可陈明海不甘心失去爱人,暗中篡改咒语,用活人献祭拖延时间,妄图找到复活她的方法。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陈明海的声音哽咽,“这些年,我每晚都能看见你在槐树下等我......”他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剑身流入青铜匣子。红光与金光交织中,曼云的身影渐渐清晰,她伸手抱住陈明海,泪水滴在他脸上:“傻瓜,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槐树精的哀嚎响彻天际,它庞大的身躯从河底升起,树干上密密麻麻嵌着人脸。陈明海和曼云的身影化作流光,没入槐树精体内。耀眼的光芒过后,槐树精轰然倒塌,化作漫天飞舞的槐花。

清晨,人们在渡口发现两具相拥的骸骨,一具穿着戏服,一具穿着中山装。他们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和银铃铛,身旁开满洁白的槐花。从此,槐阴渡重新长出一棵小槐树,每到月圆之夜,都能听见悠扬的梆子声和男女对唱:“情字最伤人,痴念惹祸端,来世不做苦命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而我依然守在这里,看着新的槐树慢慢长大。偶尔有小孩问起槐阴渡的故事,我就指着树上那对筑巢的喜鹊说:“那是两个终于团圆的有情人,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岁月在槐树的年轮里缓缓流淌,小槐树渐渐长成了亭亭如盖的模样。新的槐阴渡在原址重建,成了镇民们休憩纳凉的好去处,那些曾经的诡谲传说,也慢慢成了老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在派出所工作多年,临近退休时,偶然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份尘封已久的卷宗。那是关于清朝戏班花旦的详细记载,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斑驳,却揭开了一段更加久远的恩怨。

原来,当年那位花旦并非自尽,而是被恶霸的正妻设计陷害。正妻嫉妒花旦的美貌,买通戏班班主,在花旦的戏服里暗藏符咒,让她在登台时突然发疯,被众人当作邪祟吊死在槐树上。临死前,花旦用自己的鲜血在槐树上写下诅咒,而那棵槐树,正是她自幼种下的。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颤,看来槐树的怨念,早在百年前就已种下,曼云和陈明海的悲剧,不过是这场诅咒的延续。

退休那天,我再次来到槐阴渡。夕阳的余晖洒在槐树上,树影婆娑间,仿佛又看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树下依偎。正当我恍惚之际,一阵清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几片花瓣轻轻落在我的肩头。

“爷爷,这棵树有什么故事呀?”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看见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我。她身旁站着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温柔地摸着小女孩的头,妻子则微笑着看向我。

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那对夫妻身上——丈夫的后颈有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疤痕,而妻子锁骨下方,赫然有着和曼云一模一样的胎记。

我微笑着,开始讲述那个跨越百年的故事。小女孩听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惊叹。故事讲完,小女孩眨着眼睛问:“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我看向槐树,此时月光正好升起,在树叶间洒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曼云和陈明海在月光下向我点头。“是的,”我轻声说,“他们终于在一起了,而且,再也不会分开。”

夜风轻拂,槐树发出轻柔的呢喃,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小镇新的故事。而我知道,有些执念,终将在岁月里释怀;有些缘分,会在轮回中延续。槐阴渡的故事,或许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它会化作一缕清风,一片槐花,永远萦绕在这片土地上。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眼槐阴渡,那对年轻夫妻正带着小女孩往家走,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红头绳在风中欢快地舞动。槐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见证着这片土地上的新生与希望。

多年后,每当有人问起槐阴渡的传说,人们总会指着那棵依然茂盛的槐树说:“那是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它告诉我们,无论经历多少苦难,只要心中有爱,终会迎来黎明。” 而那棵槐树,也依然在每个月圆之夜,轻轻地哼唱着属于它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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