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祖屋

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当无情的挖掘机

伸出钢铁利臂

砸向

风烛残年的祖屋

尘土飞扬间

崩塌一地的

不只是青黛瓦 黄泥墙

还有我

年少老成的青春时光

曾经的祖屋

是爷爷一生的心血 荣光

是父亲两肩挑风霜的脊梁

是我童年肝火虚旺时

噗嗤一口水

抻出舌头紧贴在斑驳泥墙上

降火解毒的 秘方

是儿女们细皮嫩肉被蚊虫偷吻

鼓起的风团脓包

是四代同堂 有欢笑有泪水的 世事沧桑

后来的祖屋

是炎炎夏日里的赤脚凉

是料峭寒冬里的北风窗

是屋后一株株香椿树流出的

深褐色的晶莹透亮的 琥珀浆

还有

还有堂前那树

山风过后便撒满一地的 枇杷黄

再后来的祖屋啊

是焕然一新的左邻右舍投来的

灼灼的鄙夷目光

是每到过年万家团圆时的一道旧伤

是弟弟万事俱备却黄了的未来新娘

……

如今的祖屋

当笨重的泥头车运走最后一块

断瓦残垣

我知道

那依山静矗 岿然无言的祖屋

那让人爱恨交织的祖屋

已化成最浓的一抹印记

雪藏在我内心

新房从祖屋手中接过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