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我的快乐，就是我是一个哑巴”。

每当我打开我书桌的抽屉，最先看到的就是那被我珍藏的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纸上就是他写的上面那句话，然而，只有日期，却没有名字。

第一次见他，他衣襟褴衫，头发已乱糟到一块，像从灰土窑里刚爬出来一样，手上沾满了泥土。身上挂着满是缺口的麻袋，还有一个铁制的钩子。两目无光，直勾勾的看向一处。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望见了我，彼此对视的怔了一下。我欲开口，还在远处的村里霞婶喊住了我，让我快去她的身边。我看看他，他眼光开始凝结，霞婶在后面的催的更急了，我再回头，霞婶已来到我的身边，恶恨恨的斥了他一下：“看什么，别教坏小孩子！”说完，我满生疑惑，没等我开口，霞婶直拖着我的身子，离开远去。

后来，从霞婶口中得知，他是住在村最南头的一个哑巴。他曾经也娶过一个媳妇，只不过，他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技能，每天只能去捡些破烂来换钱。媳妇刚进门没几天，便受不了，没与他有过同房，便带着他的钱财跑了。从此，他面目再也无光，日渐消沉，整日就是睡觉，不睡觉时就大声呼喊些什么。

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也不敢靠近。就这样过了几周，他又出现村里，只不过满身臭味，衣服上全是灰土和破洞。村里都传，他已经很久没有洗澡，身上全是病毒，不能离她太近，也不能和他说话。不用传，村里人见了他这副模样，也不敢近。

说来也巧，后来我也见他。只看到他被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用石子来砸，他用手直捂着头，身子慢慢的往后躲。小孩子们见他只是躲，还有些害怕，笑的更欢，砸的也更烈。我看他黑腻的手上已有些血迹，顾不得长辈的之前说过的话，直上前去，轰退了那群小孩。

他看到了我，先是诧异，估计没有人曾经对他有过帮助，哪怕是一丝怜惜。他用双手低头作揖，嘴里说些什么。那是我一次听他说话，我想肯定是“谢谢”。我回答他，没关系，如果有人再来欺负你，我还会帮你。那时，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助人为乐，估计他也不懂什么叫心的真诚。

以后的日子，经常能见他。他还是“老本行”，带着那个破旧的麻袋，掂了一个铁钩，去路上捡破烂，走走停停。他看到的时候，总是笑笑，不过，牙齿白了不少，衣服虽旧，但穿的也是整洁。我前去和他说话，他也会附和几句。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我听不懂他说话，不然，依他的性格，是不舍得让我去费解的思考他话里的内容。但这样正合我意，和他说话，我每次都可以去想象他话里的意思。有时候，望着对方笑半天。每次我和他道别的时候，他都会一直看着我走远，像当时我保护他一样保护我。

就这样的生活，我们持续了好几年。

后来，由于我在做菜时的操作失误，导致家中着火。只记得火势起的太快，我被赌在了厨房。浓烟让我渐渐失去了意识，开始昏厥。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我睁开眼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我，激动的摇晃我的身体。我突然想起家里失火，便问母亲，我是怎么来的医院。母亲说是邻居打了电话，被火警救的。

我当时信了母亲，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我终于出院。可是一直没有见到我的“哑巴”老友，后来，还是听村里有人说，是哑巴救的我，家中失火的时候，他就在我家周围等我与他说话。他看到我家失火，丢了身上的麻袋和铁钩，迅速的跑到我所在的厨房。火势虽然太猛，他已完全顾不得。有人看到，他是用身子半裹着我出来的，他救我出来的时候，身上燃烧了起来。他忘记了疼，还帮我把我身上的火扑灭。

我流着眼泪，去了他住的家。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家徒四壁，但还是看到经常打扫的痕迹，物体摆放的很是整齐。

我在他的床头下面，看到那张泛黄的纸，而纸上面写的是“我的快乐，就是我是一个哑巴”，上面的日期是我和他第一次说话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