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安检
零九年我去南京上大学,先要坐飞机到北京,再从飞机转机到南京,回去时沿原路返回。说起坐飞机,其实一点也不比火车硬卧舒服,吵,机场远,往往还得提前很久就过去。特别是到了首都机场,安检口有时候乘客排队很长,登机口又距离甚远,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总是早早过去,去了又往往无事可做,只得在机场耐心等候。
一开始刚到机场我总要迷茫几分钟,想不起自己的航班,想不起属于哪家航空公司,想不起要去做什么。傻站几分钟才想起来,噢第一步要去换登机牌。拿上登机牌过安检,总是手忙脚乱,又掏手机又掏笔记本,还要注意身份证登机牌放在哪里。有次从北京回家,鲍总那时在北航念书,给我买了盒很漂亮的哆啦A梦艺术火柴,等到了安检直接被没收了,一同被收缴的还有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和一管牙膏。虽然那盒颇有纪念意义的火柴一共在我包里待了不到十二个小时,但是因为这绝无仅有的离别方式(我很少被安检收走东西),反而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大概是八年以前的事情了,火柴和送我火柴的鲍总依然让我难以忘怀,现如今我们联系渐少,不知道鲍总还记不记得那盒火车和收火柴的我。
头些年网银还没有完全普及,支付宝和微信的地推大战还一点影子都看不到。那时候打钱要手续费,从几块到几十块不等。我上学时都是一次性把一个学期的钱拿上,但是银行卡是南京的交通银行储蓄卡,家里打钱都跨行跨省。为了节省一点手续费,我只好随身携带厚厚一沓现金。机智的母上大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旅行内裤的概念,忙不迭给我装备上,于是到了过安检的时候,就被安检小姐姐拦下来带小黑屋去了。小姐姐后来特别无语地问我,机场门口就有ATM,为什么不去把钱存卡里,我义正言辞道,那要手续费的!
我当时肯定表现得特别像刘姥姥背着一口袋自己家地里的农产品去大观园,那之后有时候陌生的旅客问我去北京或者去南京做什么,我总是说,去打工,要去饭店洗盘子,这样别人就什么都不问了。
一三年从家乡坐飞机去北京,带了大学时一直用的一面方镜。支架是可拆卸的,为了方便都分开装箱。镜面夹在衣服层里,怕碰坏了。过安检时安检人员看着一大块不明材质的矩形立刻拦下我们,让我开箱找是什么,偏偏越着急越翻不到,急出一头一脸的汗,直想大呼:“我真的是良民啊!”安检员问我是什么东西,我早把镜子的事情忘记了,满脸空白地啥也回忆不起来,最后我做机务的老姨夫说,没事没事,过了吧过了吧。老姨夫自然知道我确实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的良民。一直到登机结束我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是那块镜子。直到今日,这面镜子还在为我服务。
这几年不管是机场的安检还是地铁的安检都越来越严格。我上大学时南京地铁还没有安检,乘客买票直接进入,十分方便,彼时北京地铁早已有了安检,毕竟是帝都,天子脚下,可以理解。南京地铁规定不允许带宠物上车,但是因为没有安检,有人会把小狗藏在大大的背包里悄悄带上去,我见到过一对儿小情侣带了一只小狗,快下车时它就乖乖藏在包里,就像是能听懂那女孩儿温言细语地哄劝一样。等我大学毕业没几年南京地铁也要安检了,想必这一招也行不通了。
过地铁的安检只要把包往传送带一放就可以了,不需要和飞机安检似的手机、移动电源、电脑、平板都要分门别类掏出来。严格些的站口会要求喝一口带的水或饮料。基本每次到四惠附近我都得开瓶喝水,但是在其他站比较少。
有次在四惠站被拦下了,安检员说我带了一把刀。我又满脸空白,刀?什么刀?蒙古刀水果刀?苍天作证,我吃水果根本不用到刀,有那削皮啊切块啊的功夫三口两口都吃完了。安检员看我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于是让我看了看显示扫描结果的电脑屏幕。果不其然,还真有一把水果刀似的东西在包里。安检员让我翻包,他们自己是不能碰乘客的物品的。我打开包,把东西一样一样拿给他看,自然没有任何和刀相关的。他也很懵,负责看屏幕的安检人员也很懵,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我又把包翻了一遍,无果。后来我忽然灵光乍现,问是不是一摞硬币过安检会呈现出刀一样的外形。安检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说不太可能吧。我心下肯定,大概率就是我那个专门放硬币的小零钱包了。再过一遍安检,果然,一摞硬币在屏幕上看起来边缘锐利整齐,恰好那天带的一元硬币比较多,摞起来的厚度看和水果刀刀身接近。危机解除,我们三个人都放松地笑起来,没有危险品,大家都很高兴。
地铁口的客流量毕竟比机场大得多,每次经过漫长的排队过地铁安检,都很佩服认真工作的安检人员。特别是不停地盯着屏幕看的那位,总让我忍不住心里感慨,真是辛苦了,这活很费眼睛啊。许多人嫌安检麻烦,时不时会见到为了争一瓶水要不要喝一口而和安检人员吵架的,老实说真的很没风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倘若是真的不方便开瓶,可以耐心解释,如果可以,还是喝一口彼此都放心。这种时候觉得个人权利被侵犯了似的,未免有些自私,因为安检不是只对被安检的人员负责,更不是为了确认被安检的人员不会惹上麻烦,而是要为更多无辜的乘客负责,在安全和所谓的个人权利之间,我永远选择前者,哪怕被安检拦下的时候脸上也是烫的发红,颇有些丢人现眼的不舒服,但是解释清楚,清者自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除了机场安检和地铁安检,经历过最多的就是火车站安检了。火车站的安检标准应该是介于机场安检和地铁安检之间:安检的扫描是必备的,人员的安检也配有专人拿机器检查,但是似乎只是象征性地在身前身后挥舞一下便罢。比起机场安检严阵以待的架势火车站的安检要放松许多。之前网上还有如何用肯德基全家桶带小猫过安检的招数,不过博人一笑罢了,奉劝各位千万不要好奇去模仿,给自己带来麻烦倒是小事,主要是对小猫不太好——又被藏在全家桶里又被端来端去的,上了车也不舒服,何苦来哉?
火车站安检时总是三五成群不少人,大包小包许多包,我总是担心会有人误拿了我的箱子或包,虽然这种事情一次都没真正发生过,大概是要因为别人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人人都很注意吧。有次在南昌火车站,肩挎的小包重量太轻,传送带另一头厚重的胶皮帘子把它挡在了里面出不来。我从安检门一通过没看到小挎包的影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完了完了,肯定是慢了一步被别人拿走了(其实别人要我的包干嘛呢)。我腿一软,像古时候上衙门为丈夫伸冤的妇人一般,就差仓皇跪地了,大喊着,谁拿了我的包?谁拿了我的包?一扭头,看见另一个安检口处坐着两个车站工作人员,我立刻连滚带爬冲过去,一边大叫,您好我的包不见了……正说着小挎包就顺着传送带慢慢悠悠出来了——被后面旅客的大包推出来了。我于是立刻讪讪道,哦在这呢。直起腰假装刚才那个浑身是戏的不是我本人,就听见工作人员在那边远远地哭笑不得地对我喊道,没人拿你的包!
如今也勉强算是走南闯北,各式安检也都经历不少,赶上帝都有重要会议,二次查验身份证和车票啊,开箱依次检查啊,也都不算稀奇事了。当然最轻松自在的还是背一个不重的双肩包来去自由,不用担心卧铺行李之安置,不用忧愁地铁公交之难走,全数家当尽在背脊之上,如此才知道,其余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